林显宗像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她下巴:“小公主,你不就是么。”
舅舅走了,平安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生日打算怎么过?”
平安听着电话,玩魔方的动作一顿:“生日?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
脱离了平卫东两口子的掌控,她现在很放纵。这些天平安一直宅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日夜颠倒,都快忘了今昔是何年了。
“十八岁生日人生只有一次,很重要的,到时候出来我给你过吧。”
“你这么说,那我可要恭敬不如从命喽。”
“客气啥。”
生日前两天,她收到了徐姩姩的礼物,是最近在网上卖的特别火爆的娃娃。林显宗百忙之中也没忘记她生日,给她寄了礼物,礼盒包装很精美,里面是一双镶嵌着钻石的高跟鞋。
平安小心地摸了摸鞋面,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是舅舅送的。
成人礼一过,往后,她就真成大姑娘了。
“呦,这身穿的讲究。”
程望一眨不眨地看着朝他走来的平安,满眼惊艳。
她今天穿了蓝色吊带裙,搭了件白色罩衫,影影绰绰地露出一副漂亮的蝴蝶骨。
林显宗给她买了好多衣服,各种风格的都有,这已经是她衣柜里最素净的了。
平安坐下说:“点菜了么?”
“没呢。”程望秒答,把菜单递过去,“想吃什么?你来点。”
平安随便点了三菜一汤,就他们两个人,点多了也吃不完。
“趁他们上菜。”程望拆开桌上的蛋糕,“我们先吹蜡烛吧。”
程望点燃十八的数字蜡烛,火焰轻轻摇曳。
“许愿呀。”
平安双手合十握在一起,闭上眼睛许愿,少顷,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你看那是什么?”程望指了下外面。
她转头去看,外面除了行人和车辆什么也没有:“什么啊,程望你骗我。”
平安扭回头,只见面前多了个八音盒。
“送我的?”平安正色问。
程望真挚点头:“下面有个发条,你拧一下。”
八音盒的中间是个水晶球,下着雪,开关一打开,里面的灯亮起来,旋转木马慢悠悠转着。
很梦幻,也很治愈,适合晚上听着轻快的旋律入眠。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程望眼底是少女温柔的脸,存心逗她,“不枉费我跑了大半个临市,脚底都起泡了。”
“......哪有那么夸张。”
“是真的!”
“得,我信您老。”
时间是旋转的八音盒。
平安和程望在这个夏天的结尾,一起去了沪市。
动车上,程望侧头看她:“同济和交大隔的不远,我会经常找你玩的。”
“好呢。”
窗外驶过绿色,世界如一副流动的画,树木,护栏飞快掠过,模糊成一道道黑影,像极了被时光裹挟走的往昔。
平安清晰地听见云雀在蓝得能装下整个草原的天空,此起彼伏的鸣叫,那是自由的声音。
再见,临市。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片土地。
沪市的雨潮湿绵长,檐角垂落的细雨连成透明的帘幕,行人行色匆匆,淌着水洼疾步而过。
少女停在路边等红绿灯,雨噼沥噼沥地敲在伞面,轻微响。
一把透明长伞,一件燕麦色毛衣外套,一条丝巾圈着纤细的脖颈。淡妆,黑长直,标准的鹅蛋脸,玉百的肌肤如珍珠贝母,看起来羸弱单薄,黑白分明的杏眸,气质干净。
红灯闪了几下,绿灯长亮,少女顺着斑马线走到马路对面。
门上的招财铃铛随人推门而入发出声响,里面的人笑了下:“今天哪阵东风把你吹来了?”
伞收了放进伞桶里,平安熟练地系好围裙:“最近忙着做实验,所以才没能来,您多担待。”
“没事。”女老板豁然道,“反正做这个都是从客人那拿抽成,你不来我也没啥损失。”
甫一话落,有人走了进来。
女老板笑着说了句欢迎光临,平安抬头看了眼:“你来啦。”
“过来坐。”
程望按照她的意思坐下,平安又说:“把手伸出来。”
女老板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白鼠啊。”
“是啊。”
二十万只要不乱用,足够包揽她的学费和日常花销。当初临市玉龙湾那套公寓卖了之后,林显宗想把钱给她,可那笔钱金额数目很大,她不敢收。
平安虽不缺钱,但可能是以前习惯了做兼职,便在闲暇找了家美甲店。
“是什么是。”程望嚼出话里的味来,不乐意道,“我一男的做什么美甲。”
“反悔也没用。”平安拽住他想抽回的手,“我刚学会一款甲型,正好拿你试手。”
程望拗不过她,撑着下巴看她修剪指甲:“都大三了,你怎么还有精力做这些?”
刚开始,两人成天赖在一起,把上海玩遍了。后来各自学业繁重起来,他们线下见面少了,一般都在网上联系。这一年,程望和大学校友合伙开了间工作室,学着接单了,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平安淡淡地说:“时间挤挤总会有的。”
程望指尖缠绕着她垂在胸前的长发:“结束一块吃饭呗,好不容易见一次,我请。”
“赚钱了是不一样哈。”平安揶揄笑道,“程大设计师。”
“就凭你喊我这一声。”程望拍了拍胸脯,“以后混不好,哥们养你。”
平安扑哧一笑:“成,我以后全仰仗你了。”
四季轮换,萧索的冬天过去是一场惊醒新生的春水。
平安是从程望舍友那才得知他进了医院的消息。
学校组织一批学生去外地实地调研,程望就在其中,突逢特级暴雨,小分队进山洞躲雨,不幸遭遇山体滑坡,石头堵住了洞口,一行人被困两天两夜。
平安第一时间坐最早一班车赶往湘城。
程望打了营养液,睡了一觉,身体好多了,他坐起来,掏出包里那条染红了的白色丝巾。
下秒,‘砰’的一声,病房门被人着急地推开。
程望抬起头,看清来人,条件反射把丝巾藏进被窝。
平安坐到他床边,关切问:“你还好吗?怎么会遇到山体滑坡呢。”
湘城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城市,他们所调研的古村落就建在山里。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你舍友张泽川告诉我的。”
程望曾经托张泽川给平安送过好几次东西,一来二往,她就眼熟了。
“对了,你刚才背着我藏了啥?”平安想起什么,“红色的,拿来我看看。”
她想掀他被子,程望一个劲儿阻止:“没有,别闹了。”
“我不信。”
“真的没有!”
两人拉扯间,平安一掌不小心拍到程望手臂,他疼地倒抽一口气。
平安紧张地举起手,不敢再碰他:“......我弄疼你了?”
尔后,她又埋怨他:“受伤了干嘛说自己没事。”
“我不是怕你担心么。”
“脸皮真厚。”平安哼了声,“谁会担心你。”
怎么会不担心呢。
他们搭伴一起来到陌生的沪市,彼此照顾。这些年相依为命,在她最
难的时候,程望给她提供了避风港。
比起朋友,其实在平安心里,她早已把他当成身边最亲最近的家人了。
睫毛在眼下留下羽扇般的影,程望的目光一寸一寸细量小姑娘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处也不肯放过。
真好。
被压在山洞里,叫天天不应的时候,他以为,他的命真就交代在那儿了。
能让他现在这样看着她,老天待他不薄。
真好啊。
平安见他发愣,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不是吧,脑子还坏了?”
程望抓住她的手,深呼吸,滚了下喉结:“平安,下次我们看电影吧。”
第54章 一封信
平安挎着包从交大走出来。
她站在校门口,探头探脑不知在等谁,等了十来分钟不见人影,皱着眉打了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没人接,平安挂断电话,手机揣回包里。
倏地,周围的嘈杂被机车的轰鸣声尽数湮没,平安视线抬起。
红色贝纳利停在她面前,男人长腿撑地,漫不经心地抬手拿下黑色头盔,抓了抓乱糟糟的墨发。
树叶投下暖橙的光,细碎地洒落在他身上,耀的人眼睛发花。
程望看向平安,见她耷拉着脸,眉眼压下一片阴影:“等着急了?”
“你说呢,害我晒了一个傍晚的太阳。”
“我这不是为了配你,捯饬了一下么。”程望眉梢微挑,“咋样,我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