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儿说好解释也好解释。
那个装载着AI的程序软件夏果这些年再没用过,但因为陪伴过自己许多落寞时刻,也没舍得清理,只要给他看一看,就可以解释清楚。
但夏果实在觉得难以启齿,每每沈世染问起,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过去。
夏果把涂好果酱的三明治喂到他嘴里,转移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去见林楠他们?”
他一直没去见林楠几个,夏果问他,他说三个直男一个gay抱头痛哭的场面一定很难看,他不要。
其实夏果知道他是没有做好准备,怕落入伤感矫情的怪圈,故作傲娇地假装不在乎。
“昨儿林楠跟我发脾气痛骂了一通,说你是个小没良心的。这周他们仨一定会杀过来,你做下心理准备。”
沈世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有个你不出差的周末,他们就不能挑别的时候来吗?”
夏果抿嘴,揽揽他的脖子靠近他小声小气地说,“不能哦。”
“说是因为你太过重色轻友,要报复你。所以一定要这周来。”夏果在他耳边呵气,暧昧地说。
沈世染:“……”这破破烂烂的狗兄弟!剁成臊子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周末夏果叫厨房安排菜品的时候,沈世染又像幽灵一样飘过来飘过去。
时不常地丢下一句,“林狗不吃辣”、“季铁头见不得海星,会吓哭”、“顾狗柠檬过敏,这个果汁够把他毒死三遍不止了……”
他话没说完,门铃响了。
夏果开门,外面三个打扮得像万圣节的鬼一样的家伙探头大喊了一声“surprise!”
沈世染像看到蝙蝠一样应激但强装淡定地往楼上去。
没走两步被门口呜哩哇啦冲进来的几个莽夫掐脖锁喉地抬出去,丢在户外七手八脚揉乱精致的头毛,抹了满脸的蛋糕。
沈世染洁癖,受不了地大吼“要死啊你们三!”
然后又被架起来跟树木做了一番亲密交流,直到沈世染浑身狼狈地顶着一颗鸡窝脑袋,衣衫褴褛地融入丐帮潮流,才把他松开。
夏果抱着膀子围观了全程,沈世染擦着脸上的蛋糕,气急败坏地打算上楼去清理。
刚走两步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嚎啕的哭声。
季繁盛用了最直白的破冰方式,仍是没有绷住情绪。
仰头攥拳大哭着骂,“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这么多年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个到处找你……”
他一破防,所有人都掩不住有了情绪。
林楠和顾乘风各自撇开了眼睛,夏果低头,吸了吸鼻子,叹气。
沈世染心酸地定住步子,没办法地回来,拽了拽季繁盛的衣服,“别哭了啊,好难看的。”
夏果看气氛有点怪异,出来打圆场,“好了,都去洗一下,等会一起吃炸鸡。”
林楠拉拉季繁盛,“行了你,哪个出的主意说进门先揍他一顿就能崩住不哭的。”
事实证明季繁盛的情绪调节能力真的牛逼,他只要不难过,马上就会很高兴。
小别胜新婚,夏果说实在话也很离不开沈世染,跟他黏在一起待不够,好久没顾上跟季繁盛见面。
以至于一整个席间季繁盛几乎都挂在夏果肩上,问东问西还不打紧,他还要把脑袋压在夏果身上不知自地挑衅沈世染。
喝了几杯马尿又开始上头,对夏果动手动脚,歪在夏果肩上近看他的脸,“你说怎么会有像你这么精致的人呢哥哥?眼睛眉毛都好漂亮,这么近都看不到一点瑕疵……”他手指在夏果睫毛处荡了荡,又说,“哇,还有卧蚕,化妆都不敢这么化的……”
沈世染隔着夏果把他的手臂推下去,灌了杯酒。
虽说久别重逢,不应该动武。
但真的,很想把他打成一条卧残。
夏果看沈世染脸色不好看,分开几年,时过境迁,哪怕是恋人之间也会有对比,看曾经的兄弟如今跟别人关系亲近总归是不好受的。
夏果想着,照顾沈世染的心情,起身说,“我去厨房盯下菜。”
夏果一走林楠马上卡位坐了过去,避免了季繁盛被小醋狗咬成重伤的惨剧。
林楠推推沈世染,好笑地调侃他,“瞧你这死样子,哎。”
他往厨房偏了眼,“单恋是不好受,不过这不时过境迁了么?别总这么患得患失的。”
沈世染咂咂嘴,又喝了杯酒。
一旁醉得睡眼朦胧的季繁盛转了转头,“什么……单恋。”
林楠好不容易替他转移了点火力,听他又把沈世染的关注点吸引过去,按他的头放在桌面上,“没什么,睡你的去。”
季繁盛软哒哒地趴在桌面上,闭着眼睛咕哝了句,“什么单恋啊……哥哥对我们小染,明显就是一见钟情啊……你们都是傻的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他话说完,自己睡了过去。
另外三个人同时向他看过来。
“不准睡,”沈世染上手推他,扯他脸皮,“起来,说清楚点,起来。”
季繁盛起不来,很烦地扫掉沈世染扒拉他的手,“他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每看你一眼,整个人都要碎掉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真是个大傻……”
林楠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把最后那个字说出来,保住了他的命。
林楠也很诧异,不确定地看沈世染,“啊?”
“是说——小夏他,顶着这张脸搞暗恋?还他娘的一搞搞了……十一年???”
季繁盛甜到尸体在微笑。
“总算知道咱们几个谁最聪明了吧,你们三个大傻逼。”
顾乘风不觉得这里面有自己的事,往厨房走了个眼神,“我觉得他俩都需要去看看脑子。”
送走林楠他们,夏果问沈世染,“要不要去我们从前住的地方看一看。”
驱车赶到的时候已经午夜了。
夏果按指纹进屋,换了鞋,对沈世染说,“给你看样东西,但你要保证,看完不能嘲笑我。”
沈世染从下午起就变得非常沉默,眼神柔软地像水,满眼疼惜地注视在夏果身上,点头说好。
夏果打开那间从前觉得沈世染永远不会进来的门。
房间不大,除了床和书桌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
墙面猛地看去会以为是什么艺术展厅,沈世染画的素描每一幅都被做了装裱,挂满了墙壁。
S先生的礼物摆满了床面,火红的玫瑰被制成了干花,趟过岁月的洗礼,明艳如新。
其中有一件沈世染不认识的笔记本,不清楚为什么被跟沈世染的礼物放在了一起。
夏果捡起那本写满了沈世染喜恶的笔记。
打开,里面是他认真记录,但不敢利用来接近沈世染的字句。
--沈世染厌恶纠缠,尤其讨厌滴水穿石的“深情”戏码……
--沈世染讨厌矫情做作,尤其讨厌矫情做作爱闹脾气的话痨……
--沈世染重度智性恋,厌蠢症满级……
夏果触摸那些曾指引他放归沈世染自由的笔迹,说,“对不起啊,那时候想法浅薄,只知道你不喜欢商业联姻的束缚,就想着做个让你心安理得讨厌的人,分手的时候也不用背包袱,不用觉得亏欠我。以为这样是为你好的……”
沈世染接过笔记,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逐字逐句地读完。
他深重地呼吸了下,摇头对夏果说,“人是会变的,喜好和厌恶,看对谁。”
“这些都不准确,”他说。即便夏果强装矫情,刻意做作,耍小脾气,有时候还呆呆的笨笨的,话也很多,“沈世染也照样会喜欢上夏果,钥匙交到他手上他也逃不脱。”
笔记本旁侧,放着夏果从前定制的那只价值连城的礼盒。
盒子已经空了,只剩一片计生用品,那是夏果欠的债,如今利滚利,要把余生交付出去才还得起。
底下还压着一张心形便签。
沈世染捡起来,夏果难为情地解释,“虽然是店家写的。但是贴在你送我的餐盒上。就很想珍藏。”
--乖宝不可以空腹吃甜点哦^_^
沈世染弯起唇角,说屁的店家。
他用左手掂笔,翻转过纸面。
落下了与便签上面一样的字迹。
--小夏乖宝,要好好吃饭^_^
夏果茫然地眨眨眼,“这是……”
“艺术生,会左右手起笔很正常的。”沈世染对从前的自己感到无语,“想关心你,又气你都不知道想我,就不想给你知道是我的心意。”
夏果“啊……”了声,不知道该说啥,憋很久憋出一句,“……这很你了。”
沈世染扫扫鼻尖,被他逗笑。
办工桌的折叠支架上挂着一副平板电脑。
沈世染回头去看,夏果蓦地就红了脸。
“我饿了,要不我们……”
他一有情绪就说饿了,沈世染太过了解他,从后边拖住了夏果的手,把他抱回来,在夏果没有来得及阻止之前按下了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