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色书院 > 古代爱情 > 长公子表里不一 > 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110节
  裴霁云就是有明明白白算计人、还让人寻不到丝毫把柄的本事。
  从前的自己就是深受其害,以至于已经养出了一身只要稍微有些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现就自然而然怀疑一切都是裴霁云在背后做局。
  一定是他算计,才令自己和娘亲陷入如此境地之中的。
  赵雪梨咬紧下唇,眸中不自觉泄出一丝气愤。
  明明说好了放自己走,却还是在背后耍这种阴险手段暗中摆弄操控她的命运。
  哪里是真的放过了她,不过是将手中拴住着筝的线松了松,到头来,凭着心意又可肆意妄为了。
  裴霁云在雪梨心中自来是个伪君子,她不信他,一出事就怀疑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这一次却是令她感到稍稍诧
  异了。
  十来日过去,狱卒传来消息,道是缙国拒绝了交换俘虏,前方已经集结兵力,快要打起来了,兖国君主下令将这些俘虏都压到前线祭旗。
  此事一出,牢房内霎时沸腾不已,怨声载道,陆蜀令也跟着惊疑哀嚎,一是装模作样,二是此事亦是出乎自己意料,心中不免怀疑裴霁云是不是另寻了新欢,改了心意,要置他们于不顾了。
  姜依原本亦是怀疑背后有人设局,此刻那丝狐疑念头却是缓缓打散了。
  只有赵雪梨深谙裴霁云手段,依旧猜忌着他。
  众人自然不可能就这般心甘情愿地被送去祭旗,只不过时机不好,只能暂且蛰伏着,待到被扣押出城再寻逃跑良机。
  不过一旦倒霉了,事情往往会比意料的更糟糕。
  他们这批被抓的缙国人竟是跟着兖国军队一起被押送的。
  行军路上,那些粗壮的兖国兵卒荤素不忌,对着俘虏肆意妄为,没将其当做人看待,若非姜依舍了全部银钱,买通一个百夫长,他们定然遭罪。
  如此半个月下来,到了边境之地,赵雪梨都不由开始动摇起自己猜忌裴霁云的心了。
  边关混乱、萧条,人人都因或将打起来的战事四散逃命,那群兖国人将俘虏都关在茅厕旁的帐子里,没人太关注他们的死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拉出去祭旗,姜依原是打定主意夜里乘着兵卒们睡着了就发动混乱逃走的,没想到时来运转,天色尚且亮着时,边关猝然起了战火,这群刚到的兵卒被紧急拉去前线,着急慌乱之下,只留下了十来人看管俘虏。
  被留下的人全然没料到任打任骂了一路的俘虏会忽然反抗。
  这群俘虏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姜依联合起来,此刻一哄而上,兵卒们即使着盔负甲,可措手不及之下也很快便被砍杀了。
  唛唛纵然胆子大,能将毒蛇毒虫视作玩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混乱的场面,有些害怕地一直紧紧拉着雪梨。
  赵雪梨见识稍微多一些,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了,可不管见了多少次,依旧十分不适,腿肚子直打颤。
  她握着唛唛的手,一声不吭跟在梁兴泽后面往外冲。
  但上天只垂怜了她们片刻,尚未冲出营地,远处竟又来了一支精壮部队,瞧着旗帜打扮,却不像是兖国人,反倒很像缙人,赵雪梨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身边那群冲出来的俘虏却像见到救兵一般,欢天喜地冲了上去。
  姜依领着手下解决完帐子附近的兵卒,走出来一看,亦是神色莫辨。
  打头的将领穿着一身银甲,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握住银枪,好不傲气,垂下来的眼轻飘飘打量混乱的营地一眼,有几分诧异,没料到这群俘虏竟然有胆子逃走,还有胆有谋,将要成功了,他扬着道,“诸位莫惊,我乃宣州张浒,奉杨威将军之命,前来救诸位回缙。”
  此言一落,诸多人面上立刻涌上喜极而泣、不可置信的激动之情,即使有生性多疑的,也在张浒及其部下令人熟悉的缙话之中打消掉了。
  张浒令部下将营帐中的兖国士卒屠杀得干干紧紧,拉来数辆板车供俘虏们乘坐,这期间没有人质疑反抗,都七嘴八舌感念杨威将军的恩德。
  姜依没有轻举妄动,和一众人混在俘虏之中上了马车,张浒多看了梁兴泽等人几眼,见一群精壮汉子聚在一辆车上,眉头微皱,但并未多言。
  赵雪梨蓬头垢面,和唛唛缩头缩脑窝在板车一角,湮没于人群中,像根不打眼的枯草一般,倒是未曾引人注意。
  张浒领着部下带着几大车感恩戴德的俘虏们出了营帐,一路疾走,很快便离了此处。
  此处是兖国边关之地,一众被虏来之人对于地形自然是陌生的,只能是张浒带到哪里就是哪里,不过看方位确实是回缙朝的,这可就令赵雪梨为难了,她不愿回去,也不想在兖国任人宰割,不由急了,抬眼频频看向姜依,都只得到了摇头的安抚回应。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都是先离了边关前线这等要命之地,赵雪梨也只好将满腔忧虑暂且压下。
  跟着军队急行一夜,所有人紧绷的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在颠簸板车之上都有不少人耷拉下眼皮,昏昏欲睡了起来。
  唛唛蜷缩在雪梨身边,也撑不住闭了眼。
  张浒极其部下再勇猛,也是需要休息的,见状便停下队伍,勒令休整两个时辰。
  迎着逐渐亮起的天光,混乱急促的疾行似乎终于迎来片刻安宁,赵雪梨垂着眼皮,思绪放空,鼻尖充盈着血腥汗臭味,又被冷峻的晨风吹散,她恍惚回到了自己多次逃离盛京时的境况,心中隐隐冒出一股不安。
  她从板车之中探出头,目光在这处暂时休憩的山间林地一一略过,没见到什么异样,抿了抿唇,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就在将要卸下心防之际,眼睛忽而被什么刺眼的亮光晃了一下,她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张浒突然大声戒备道:“敌袭!敌袭!!”
  这片刻的安宁像虚幻的泡沫一般在顷刻之间就被戳破,嘈杂声,叫喊声,箭矢破空声一股脑拥挤而来,像猝然倾泻而下的山洪。
  赵雪梨在害怕之余立马意识到这实在是一个脱离张浒军队的绝佳机会,她看向姜依,对方也认可地点头,显然是想到了一处去。
  张浒部下只在最初慌乱了一瞬,而后立刻有序迎敌,尽管他们反应已经十分之快,但惊慌失措的俘虏们四下乱窜依旧让局面混乱不堪。
  赵雪梨带着懵懂的唛唛疯狂向林子里逃窜,梁兴泽以及两个护卫紧紧跟着保护。
  一路来都是如此行事的,姜依领着大众断尾,雪梨则先行跑路,不给他们拖后腿。
  那些尖叫和砍杀声逐渐被抛在脑后,赵雪梨和唛唛也渐渐体力不支,索性停下来休憩,等了一会儿,姜依和其余人迟迟未来,她忧心生变,遣了一个侍卫折返打探情况,又喘着气焦急等了会儿子,没等来人,却听见身旁咚一声沉闷的响。
  赵雪梨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可身体已经骤然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眼角余光瞥到令人胆寒的幽寒光亮,动作极快地将唛唛向右边推了一把,那染着血的刀光贴着唛唛面额砍下,只差毫厘就要削下头颅。
  唛唛被惊得险些跌坐在地,雪梨亦是瞪大眼看向持刀的精壮护卫,“赵城,你干什么?”
  因为过于惊骇,她以为很恼怒的愤声其实又干涩又尖细,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
  赵城是姜依拨过来同梁兴泽一道保护赵雪梨的,一路上他都忠心耿耿,曾有一次还为救雪梨去了半条命,是以实在令人难言料想他的背叛。
  梁兴泽被砍晕在地,雪梨和唛唛两个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无法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叛变。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尽力说话拖延时间,“赵城,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年轻的护卫冷着脸,洞察了赵雪梨的心思,没有接话,只是缓缓逼近。
  赵雪梨从他方才落刀的状况可以看出此人是欲要杀人灭口的,不管梁兴泽是死是活,至少他不在乎唛唛的性命。
  从事发到现在小姑娘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旁的,赵雪梨一咬牙,将唛唛往斜坡下推了把,自己拔腿狂奔。
  赵城脚步一顿,看着骨碌碌往坡下滚的小孩子,犹豫要不要先杀掉了事,就在这么会儿功夫,赵雪梨已经大喊大叫救命了起来,他忧心姜依的人听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提刀去追赵雪梨。
  其实张浒停下休整的这处林子并不密集,也不是荆棘丛生,草木之间算得上稀疏,好似常年照不到阳光一般,赵雪梨跑起来并不曲折费力,只不过这导致赵城追起来也毫不费力。
  他一个猛扑,将雪梨扑倒在地,轻而易举压制住,一个手刀将人打晕了过去。
  *
  “此计能行?”
  “大人,即便不成,于我等亦无坏处,可若是侥幸成了岂
  不妙哉?”
  即使闭着眼,逐渐恢复意识的赵雪梨依旧能感受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约莫片刻时间过去,那道浑厚,略有几分苍老的声音道:“长相确实不俗,但未必能勾住裴霁云。”
  “大人,此女乃——”
  “盛京风言风语,不可尽信。但能为那逆贼妻子,想必另有过人之处,来人,将她泼醒问话。”
  赵雪梨眼皮沉重极了,被冷水泼了脸,也是挣扎许久才睁开眼皮,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模糊,仅有的微薄光线从又高又窄的窗口漏进来,照不亮这方寸之地。
  她眨眼,水珠从睫上滚落,依稀可以看到前方几个居高临下站立的人影,静默着,像蛰伏的凶兽一般,用着挑剔、不屑、探究的目光扫视自己。
  赵雪梨既没有从地上坐起来,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维持着瘫软在地的狼狈姿势,像一块沉闷麻木的枯木。
  漆黑的室内一静,须臾,有个男声率先开口:“赵氏,你可知此乃何处?”
  赵雪梨沉默。
  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一声,道:“杨威将军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杨威将军?
  赵雪梨掀开眼皮,向领头之人瞥去两眼,面上依旧是极力维系的冷静,可心中已经是一片沸腾了。
  张浒不就是杨威属下?赵城也是这将军之人?为何将自己虏来?娘亲和唛唛又如何了?
  之前那场敌袭是为了让自己同娘亲分开故意做戏的吗?
  雪梨心思翻涌,探究自己身上有什么筹码能入了杨威之眼。
  不是她自我看低,而是自己确实空无一物,唯一能让人多看一眼的怕是只有裴霁云之妻这个身份。
  想到未睁开眼时听到的谈话,雪梨一颗心凉飕飕的,直往下坠。
  这群人,不会是要自己去勾引裴霁云罢?
  第104章 安西都护府
  赵雪梨缄默着,半死不活,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带着麻木的不为所动。
  那发话的男子拧紧眉头,正欲呵斥,却被杨威打断。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语气平缓,并未有丝毫面对不敬者的气愤,甚至可以算得上和颜悦色,“你同姜氏,为何离京?”
  很是直白的问题,直接问到了痛处。
  赵雪梨手指微微一动,沿着墙角从地上坐起来,不答反问道:“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深陷未知危险之中,她瞧起来是冷静的,淡然的,杨威甚至从此女身上看出几分裴霁云那副道貌岸然的影子,可细看之下,就能瞧见她轻轻颤抖着的双手。
  他发号施令惯了,不习惯被人如此反问,心中自是不悦,但念在眼前人的身份上,杨威可以大发慈悲地不同她计较,届时只要将裴霁云拉下马了,这女子还不是任由自己处置。
  “你可恨他?”
  赵雪梨闻言,不经多打量了杨威一眼。
  现下局势如此,只要她还想活下去,就得在这个明显同裴霁云有仇怨的将军面前表现得配合温顺,她扯起嘴角,苦笑道:“大人想必早已将我查得透彻,民女若是爱他,又何必放着盛京的富贵日子不过,九死一生逃出来,一路颠沛流离,还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都没什么太大意外,个个都是一幅果然如此的淡然姿态。
  在这群养尊处优惯了的上位者眼中,没有人是不攀附权势的,越落魄的人越会使劲心思向上攀附,为了得到一丁点权力富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丑态百出。
  若非是心中有恨,谁又会舍了那泼天富贵离京?
  所以此刻即使赵雪梨说没有怨没有恨,杨威也是不信的。
  要论起他同这位青年权臣之间的恩恩怨怨,那可说的就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