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的计划顺利,能把瓦伦汀救出去,恐怕也要通过长期治疗来治愈这接近一个月的精神创伤。
莫时鱼回房间后,就在床上抱起他的玩偶,安静的缝它掉落的眼睛。
安室透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门,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护工。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空间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上面的意思是,明天就把他接出去。但Boss还有些顾虑,所以……”
“所以什么?”安室透挑眉。
护工轻叹气,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我们还得做这副打扮。”
安室透,“……”真是不做人啊,出去了还要cos医生,上面就没一点羞耻心吗?
莫时鱼睁开眼时,发现他的娃娃不见了。
他焦急的坐起来,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变了。
房间很大,巨大的落地窗,厚实的地毯,正在燃烧的火炉,可以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
奢华无比。
他低下头,发现两只手的手腕依然被缠了束缚环,长长的黑带子垂荡下来,脖子套了一个奇怪的黑色颈环,似乎藏着什么高科技。
他看了一眼床对面的镜子,他的蓝白条病号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
他将整个房间里链子够得着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玩偶,只能回到床上,怔怔的改成抱枕头。
门被无声的打开,熟悉的护工走进来,推着一个餐车。
“吃饭了,小莫先生。”他温和的笑。
莫时鱼扑到了护工面前,焦急而神经质的抓着他的衣摆,“我的娃娃呢?”
护工说,“什么娃娃?没有看到呢。”
莫时鱼重复了一遍,“我的娃娃呢?谁把我的娃娃藏起来了?”
寻觅的视线不断乱飘,墙壁上插座的空洞,地毯交接的空隙,床底的幽暗影子。
几秒后,他慢慢冷静下来。
他这回问问题时的语气和语调正常了许多,“为什么换病房了?”
护工疑惑的说,“没有变,您还是在原来的病房呢。”
“怎么了?您觉得环境有变化吗?”
莫时鱼看着他半晌,低下头说,“没有变化,是我看错了。”
护工把小桌架在床上,打开餐盘盖,香气扑鼻而来。
清晨刚从澳洲空运来的顶级牛上脑被煎成外焦里嫩的诱人模样,周围点缀着芦笋和口蘑,莫时鱼喜欢吃蘑菇,所以口蘑放得比芦笋多。
配汤是用波士顿龙虾熬制的法式龙虾浓汤。
在吃食用度上,Boss从来没有亏待过瓦伦汀。
可惜,这对瓦伦汀来说,向来不是一个加分项。
莫时鱼没吃几口就放下了,恹恹的缩在床上。
护工问,“不吃了吗?”
莫时鱼摇头,“不想吃。”
“有酒吗?”他问道。
护工摸了摸下巴,回忆了半晌说,“有。”
Boss珍藏的阿玛菲柠檬利口酒,想必拿给瓦伦汀喝,他一定不会介意吧。
“……”
护工把酒从酒窖里拿出来,贴心的将酒瓶放在装满冰块的容器里,就款款离开了。
莫时鱼喝到了此生难以复刻的至高美酒,整个人都圆满了。
“真不错啊。”
他抱着酒瓶,打了一个酒嗝。
他摇摇晃晃的倒在床上,睡袍里一双白皙匀称的双腿压在黑色的被子上,他侧头看向大门口,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开了。
“医生?是医生吗?”他眯着眼看着门口的两人说。
乌丸莲耶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银色长发的杀手。
乌丸莲耶先是看了眼桌上的酒,微不可查的顿了顿,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住这个反应,看向莫时鱼,低柔的说,“小鱼,喝酒了?”
莫时鱼睁大眼睛看他,他的目光扫过他英俊的眉眼,锐利的鹰钩鼻,眼神变得怔怔的,“你是……”
乌丸莲耶看着瓦伦汀下了床,一步步朝他走近,抬起一只手,慢慢靠近他的侧脸。
这双手修长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指腹有薄薄的茧,是一双无论握着枪还是抓着床单,都很美的手。
“你是……”
他已经到了警戒的范围,这个距离很危险。如果他是装的,很有可能在一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乌丸莲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手轻轻的搭在他的侧脸。像树叶落于湖面。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鱼,坐到床上去。”乌丸莲耶嘴角微微上扬。
莫时鱼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
他抬起的眼神说不上喜爱,也说不上恨,像躁动的蛇,咬着酒杯看他。
乌丸莲耶掰过莫时鱼的脸,像凝视猎物一般看着他几秒,然后狠狠地在对方脸颊上抽了一巴掌。
烟灰发的青年跌坐在地上,价值倾城的酒液泼洒在地上,一地的酒香。
莫时鱼慢慢仰起头,发丝遮挡住的侧脸上骤然多了几道红印。他的眼里有几分茫然,似乎不敢置信,手指收紧又慢慢松开,一瞬间升起的杀意很快消弭。
“幻觉,是幻觉……?”他捂着脸喃喃自语。
“当然是,小鱼。”乌丸莲耶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他,“我是你的配偶,我们的感情是那么专一和忠贞,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你感受到的伤害、疼痛,全都是幻觉。”
莫时鱼瞳孔是散的,好似沉在梦里,看向某个虚空。
“疼吗?”乌丸莲耶从地上拿起酒杯,在桌角“啪”一声摔碎,然后蹲下来,将这片尖利的碎片在他的脚腕韧带处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莫时鱼疼的抓紧了地毯的软毛,浑身都在发颤。
血在地毯上蔓延开来。
乌丸莲耶低柔的说,“小鱼,你疼吗?”
莫时鱼抓着地毯的手青筋浮现,他的眼底盛着酒水琉璃色彩,看着他,好似含了尖锐的泪,却是笑了起来,“不疼。”
他盯着乌丸莲耶,一字一句的说。
“一点也不疼。”
第140章
“你说,他是装的吗?”
乌丸莲耶看着监控里的人影轻声道。
屏幕里的人扶着桌子,一只脚明显的使不上力,缠着厚厚的绷带,每走一步,身影都是歪斜的。
站在他旁边的黑发紫眸的青年穿着厚实,白色的毛大衣披在身上,他看着屏幕,轻柔道,“如果是装的,他能眼睁看着自己一只脚跟腱被这么简单的切断,忍受每走一步走在钢针上的痛苦,那他的意志力和耐心,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乌丸莲耶说,“他的意志如果不强,我就不会费尽周折的让他失忆,再请你导演出这番大戏出来了。”
青年微笑,眼睛低垂着,手指抚在屏幕上。
乌丸莲耶:“上一世摧毁巢母神智靠的是药剂,但如今他有特别对药剂做过针对性的防范,同样的药剂已经失去了作用。”
白衣黑发的青年不置可否,“嗯。”
乌丸莲耶低笑了一声,“所以啊,费奥多尔君,我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一条等着咬断我咽喉的,装死的蛇。”
不过真美啊。他看了一眼屏幕,转身大步离开。
小鱼,你被折磨的样子。
莫时鱼再一次因站立不稳摔在地上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他抬起头,看到乌丸莲耶走进来,他一只手撑着漆黑的手杖,步伐优雅,“怎么了?”
莫时鱼坐在地上,慢慢伸出了一只手,等着他把自己扶起来。
“我想出去走走。”他轻轻的笑,嘴角弯起弧度。
乌丸莲耶一向是愿意满足瓦伦汀无伤大雅的要求,但他没有推来轮椅,而是就这样带着他往外走,就像对待一个正常可以走路的人一样,表现得无知无觉,不知道他受伤了一般。
莫时鱼也不在乎,扶着墙一点点往外挪,摔了几次,被乌丸莲耶扶起来,老东西作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连路都走不稳了。”
莫时鱼坐在地上,仰起头,“我的脚有点软。”
乌丸莲耶说,“那就回床上躺着。”
莫时鱼摇头,坚持要出去。
乌丸莲耶便也随他,嘴角带着笑意,欣赏他这副不得不依靠他人的柔弱姿态。
不过,他老是看床底干什么?
床底还能钻出只鬼不成?
乌丸莲耶看了眼空荡荡的床底,不甚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他没有注意到,他合上门的一瞬间,床底慢慢探出了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手指扒着地毯,指尖微微透明。
他们似乎在海边,莫时鱼走到外面时,闻到了海风的味道,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喧哗急切的呼唤声,就在耳边,但循声望去时,只看到了晶莹闪烁着光芒的海平线。
和他印象里的医院完全不一样。
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幻觉。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