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中火焰一闪,室内重归寂静。尼法里奥低着头沉默一下,看向已经变回人形的西尔维斯:“你……要不然,去看看他吧。”
“我会的。”西尔维斯叹气,“哈利这孩子倒是很敏锐,只可惜担心错了方向。”
“倒也不算全错。”尼法里奥也走到壁炉边,捏起一小撮飞路粉,“无非是,故人长绝,罢了。”
火光再次闪过。西尔维斯瘫坐在沙发里,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年轻、英俊又才华横溢的老师,受到广泛欢迎不过是时间问题。很快,黑魔法防御术就成了课堂积极性最高的一门课。由于罗兰佐教授从助教时期就坚持“跨学院组对练习”原则,课余时间聚在休息室门口等搭档出来的四色军团也逐渐成了校园一景,教授办公室更是时常有人敲门请教。并且,鉴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和魔药学教授众所周知的好交情,许多没胆子面对地窖蛇王毒液喷洒的其他三学院学生也会跑来请教魔药学问题,这种情况在低年级学生对比发现魔药学作业和黑魔法防御术作业上的批语字迹相同之后愈演愈烈。而身为现任、前任和前前任魔药学教授的得意门生,尼法里奥抱着帮家里那位减轻负担的想法,也从来不吝赐教。于是,开学仅仅三个月后,新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就有了规模不小的粉丝团,消息甚至传到了校外,惹来不少已经毕业的朋友们写信打趣他。
“我真不想这么说,”又是一个圣芒戈不需要加班而傲罗还在奔忙的夜晚,德拉科不愿独自回去面对冷锅冷灶,索性又回学校蹭饭,“但你真的让我想起洛哈特。记得吗?当初甚至有不少女生把他的上课时间用粉红色心型圈出来!”
“很高兴我目前还没发现此类行为。”尼法里奥把自己蜷成一小团缩进沙发里,“但现在已经有把礼物带到课堂上的了。——说是家长感谢我激发了学习兴趣。”“一腔好意我总不能拒绝,但他们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引人浮想联翩的包装?梅林的袜子!西弗勒斯已经用古怪的眼神盯过我好几次了,要不是因为我总有早课——到了寒假恐怕我的腰会断掉。”
“搞不好他们就是故意的吧?”德拉科随手拆开了一个金闪闪的盒子,捻出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唔——这是加了多少糖,简直黏牙。”“你瞧,送男生巧克力是什么含义,不用我向你解释吧?”
尼法里奥哀叹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德拉科同情地拍一拍他:“想开点,这证明你有魅力。我也会收到病人或者家属送的礼物的。”
“哈利知道了有什么反应?”
“反应?不,他不知道。”德拉科摊手,“偶尔吃醋是情趣,次数多了就只会影响感情,这还是你送我的书上写的。”
“这就是跟同事谈恋爱的坏处啊……”尼法里奥想把自己埋进抱枕里,“真是想想就腰痛……这群青春期的家伙脑子里就不能装点荷尔蒙以外的东西么?”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你当年那样。”德拉科耸肩,“有抱怨的时间,不如去想想怎么去哄你家那只喷火龙比较划算。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跟我说要给他安全感来着?”
“我就想好好过点平淡的小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尼法里奥嘟囔,“多谢你毫无建设性的建议。”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平淡?你整个人脸上就写满了‘刺激’好吗?是谁给了你顶着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光辉历史还能‘平淡’的错觉?”
“……早知如此,我七年前就不该去招惹哈利。”尼法里奥恹恹地摆手,“吃饱喝足了就赶紧走,你家那位还饥寒交迫呢。”“不送。”
落进地窖卧室时,斯内普同往常一样斜倚在床头翻书,听见声音也只翻了翻眼皮:“今天又收了几件礼物?”
“一件都没有,看来我前几次放在讲台上装作忘记带走还是有效果的。”尼法里奥拎了浴袍去洗漱,“希望他们早日意识到恋爱要跟同学谈才更有前途,从而放过我这个可怜的青年教师。”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没有半点说服力。”
“我是个意外嘛,毕竟他们又没跟老师在同一屋檐下住七年。”水声哗哗直响,“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最开始怎么喜欢上你的。”
“你现在知道了?”斯内普合上书,挑眉。
“现在也不知道。”水声停止,尼法里奥开门出来,毛巾胡乱在脸上一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已经爱上我了。”
斯内普眸色一沉,伸手把人拉进怀里:“这话不该反过来说?”
尼法里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不,这样才对。”“别想赖账。”
夜已经很深,斯内普却并不觉得困。他把灯光调得很暗,目光顺着裸露的脊背线条钻进被子里:“你现在还是没找到能胖起来的饮食搭配?”
“啊……”尼法里奥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怎么,你觉得硌手了?”
“只是希望你看起来能健康一点。——不像我。”斯内普捉住他搭在脸侧的手,“不过手上就别再长肉了。”
“这个要求倒是很容易。”
“嗯。”“不过,好像还少点什么东西。”
尼法里奥一怔,隐隐地有了预感:“少了什么?”
“这里。”斯内普拇指指腹擦过无名指指根,轻轻揉捏,“少一个戒指。”
尼法里奥眼神彻底清明:“西弗勒斯,你——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斯内普沉默一下:“我在向你求婚。”
“……不是,你等会儿,这一记直球打得我有点懵……”尼法里奥翻身坐起来,“为什么这么突然?”
“你说过的,有些事,反倒是一时冲动才有胆量去做。”斯内普手上微微加重了力度,“我只是觉得,现在,我终于有信心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了。”
尼法里奥看着他,笑容从唇角越扩越大:“……西尔一定很高兴。”
“那你呢?”斯内普另一只手在背后攥紧,“你……高兴么?”
尼法里奥扑进他怀里:“怎么可能不高兴?我原以为我至少还要等上几年!”“戒指呢?你准备好了吗?还是我们要一起去挑?”
斯内普愣了一下:“就这样?”
“——不然呢?”
“我以为,在求婚和戴上戒指之间,至少还应该有一场婚礼。”
话说完,两个人一起沉默。
“你有想邀请来的客人么?”
“有。”尼法里奥慢慢点头,“但我猜,应该跟你的都重复了。”
“加上那只蠢狗也只有五个——六个。”斯内普垂眼,“也好,反正你和我都不是在意仪式的人。”
“总要到这种时候才能意识到,不能跟朋友分享喜悦有多么难过。”尼法里奥苦笑,“茶话会?”
“听起来真不正式。”
“谁说不是呢。”尼法里奥垂着头,沉默一会儿,突然猛地抬起来,“或者,我有个主意。”
斯内普挑眉:“说。”
“既然不能跟朋友们分享,那么,陌生人呢?”
斯内普愣住。
“素不相识的人们,偶然踏入一场宴会,高歌,欢笑,散场后各自离去。”尼法里奥眼睛闪着光,“像一场梦,像假面舞会,像不经意闯入又无迹可寻的乌托邦。”“什么都不能留下,带走的只有记忆。”
斯内普沉默。
“既然这样,就干脆选择麻瓜界!”尼法里奥看起来似乎想要直接站起来,“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没有人知道我们做过什么,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名字签在婚约上,一个字母都不用改。”“我可以再打扮成女孩子,我们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亲吻。到那时我们不必再做任何遮掩,因为我们自己就是最大的秘密!”“你说,好不好?”
“——好。”斯内普缓缓点头,“我们去麻瓜界,结婚。”“就今年圣诞。”
那一年的冬天,蜘蛛尾巷附近的小教堂门口,悄然竖起了一个牌子。墨绿的底色上写着银色的字,欢迎每一个看到的人来参加斯内普先生和罗兰佐“小姐”的婚礼。
圣诞节之后的第二天,欢庆气氛还没散去,大半个街区的人再次聚集到教堂。每一个人都从门口的大竹筐里挑出一个喜欢的面具戴好,然后走进去坐好,同身边的人像老朋友那样拥抱。
面具让所有人都变成了陌生人,于是欢乐的人们没有发现,其中一对铂金发色的夫妇,举止似乎与其他人隐约有些不同;
也没有人发现,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男孩,面具后面藏着一道闪电形的伤疤;
更没有发现,那个只戴了半脸面具,笑声爽朗的高大男人,曾经作为通缉犯出现在几年前的报纸头版上。——当然,是不会动的那种。
他们只是笑着,等待着,听婚礼进行曲奏响,看戴着星辰面具的男人挽着戴月亮面具的少女上前,把她的手交到太阳面具的男人手里。年迈慈祥的老牧师为他们祝福,然后“太阳”和“月亮”交换了戒指,在所有人面前相拥,笼罩在正午的阳光中亲吻。白色长袍的衣摆落在男人纯黑的皮鞋上,花瓣从天而降,被风吹散,落在每个人身上。月亮面具挡不住少女红透的耳根,她将捧花用力一抛,准准落进乱发男孩怀里。男孩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红了脸,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另一个金发青年,换回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