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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综合其它 > 皇兄误我 > 皇兄误我 第64节
  卫怜捧起杯盏,又咽下两口热茶,试着驱散心底的迷雾,想了想又道:“他有他的梦,我也有我的梦。待此间事了……我会回姜国,却也不会永远待在那儿。”
  这次回大梁,她独自站在船头,迎着海风遥望远方。天地如此广阔,春天总会再来,悲欢离合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她虽不是公主,却也有自己的心愿,渺小又闪着微光,何必让自己永远困在旧日的爱恨中呢。
  卫怜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归于平静,起身去瞧生姜泡得如何了。
  意识到她并不需要安抚,犹春不再提卫琢,也随她一同去收拾。
  ——
  又过了两日,贺令仪再也忍不住,独自往松临县找贺之章去了。芽芽被珠玑抱来,卫怜得知以后,无奈得很,只得带着芽芽一同待在白云观。
  这一日天气晴好,观中那株银杏叶子黄透了,落叶如同碎金。卫怜带好帷帽,牵着芽芽去眉娘的小铺玩耍。
  芽芽生得玉雪可爱,小嘴又甜,连薛笺这样不喜小孩儿的人,也忍不住会逗芽芽。眉娘见她们来了,也舀了甜茶给芽芽喝。
  卫怜一直想不明白,芽芽从小到大,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却总是馋得厉害。一想到芽芽生父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她就暗自好笑。
  她蹲下身替芽芽擦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前方。透过轻纱,卫怜留意到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正站着个人。
  像是个女子?
  她也戴着帷帽,一身宽大的裙衫,似乎朝她们望来,一动也不动。
  来道观的人,大多都怀着心事。天真的孩童眼中无神也无佛,常人则是遭遇难事,有了困苦,才会寄希望于此。因此香客中有人神思恍惚或举止奇异,也并不出奇。
  可这女子……实在是太高了!
  即便莱州人身量普遍高些,卫怜也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女人。
  芽芽目不转睛望着,拽了拽卫怜的衣角:“姨姨……你看她那么高,是不是‘长人国’来的呀?”
  “芽芽,小声些,”卫怜收回目光,捏了捏她的脸蛋:“叫人听见了可不礼貌,人家就是长得……高些。”
  她自己也不再多看,恰巧有香客过来买茶,卫怜叮嘱芽芽不要乱跑,就去给眉娘帮把手。
  ——
  一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卫琢立刻放下所有事务,不眠不休赶到了这里。
  从前人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唯有他不信。如今暗卫再三确认那就是卫怜,他却仍不敢信,非要亲眼见到、亲手触摸到。
  接连两日,卫琢躲在外边,像个束手束脚的小偷,一遍又一遍地窥视。
  他想走近些,想看清她的脸,却又无端感到
  恐惧,怕她再次消失,或是再做出什么决绝的事。若真是那样,上天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思前想后,卫琢让人寻来一套女装,直到走进道观时,他袖中的手仍在微微发抖。
  卫怜牵着孩子走出来的那一刻,即便戴着帷帽,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穿着一身藤紫色的裙衫,乌发编作长辫,系着浅杏色的发带。腿脚似有些不便,整个人却显得轻松而舒展。
  她蹲下身给孩子擦嘴,短暂掀起了帷帽。那张笑盈盈的脸越发清丽,如一颗洗尽铅华的珍珠,温润明亮。
  她过得很好。眉目之中,再没有一丝从前的惊惶。
  卫琢难以形容心中的感受。他体内血液发烫,汹涌着往头顶翻滚。心跳一声比一声沉重,撞得他浑身发僵。
  他应当冲上前去,将她死死按在怀里,再打造一条链子,把两人紧紧拴在一起。他要听她说话,哪怕骂他下地狱也好。
  他要她直视他,不准流泪、不准转头、不准闭眼,不准再走,亲口告诉他这些年究竟藏在哪里,为何如此狠心。还有她身边那个孩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可他不能。
  一别三年,梦中未比丹青见,魂魄偶有入梦,又像日出前的雾气一般消散,无处寻觅。
  所有愤怒、离恨、辗转难眠的思念,连同那个让他眼睛通红的孩子,在活生生的妹妹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卫琢强忍着阵阵晕眩,僵硬地转过身,直至走出道观,才唤出季匀,哑声吩咐:“想办法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别惊动她。”
  季匀不敢直视他的女装,深深埋着头。
  ——
  晚膳之前,珠玑去帮卫怜敷药,芽芽原本在院子里玩球,忽然身子一轻,仿佛飞起来似的,被人抱着就跳出了墙。
  直到被放在卫琢面前,芽芽大胆地睁开眼,眼前这个叔叔一身白衣,好看得像是画上的神仙,眼睛却像黑洞洞的湖水,吓得她死死揪住季匀的衣襟,一动不敢动。
  卫琢与这孩子四目相对,心中有团火熊熊直烧。
  从眼角到眉梢,没有一处与妹妹相似。
  实在是丑。
  “你爹在哪里?”
  “我没有爹。”孩童的恐惧多依赖直觉,就像兔子天生怕狼,芽芽抽噎着回答。
  “一直是你娘独自抚养你?”卫琢目光越发可怖:“她就从未提过你爹?”
  “还、还有姨姨……姨姨悄悄说,我爹是个……英俊的男子……”
  卫琢蓦地冷笑出声。芽芽再也受不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姨姨……我要回白云观!姨姨……”
  其实卫琢有一瞬想过,这会不会是他的孩子?可他很快就清醒,自己简直在做梦。他们最后一次同房已是很久之前,卫怜绝不可能怀着身孕离开。
  芽芽的哭声像往热锅里浇油,极致的焦躁中,他阴着脸打量她,忽然皱紧了眉。
  这孩子怎么越看越像……韩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卫琢示意季匀给芽芽擦眼泪,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你说的姨姨,是今天带你喝茶的那位?”
  芽芽哭着点头。
  想到和卫怜一同消失的贺令仪,卫琢胸口那股郁气忽然消了。
  要让他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并非完全不可,只是难免更棘手。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纵使想将那人碎尸万段,如今却不太敢妄动。
  卫琢失了兴致,本想威胁几句就让季匀把孩子送回去,却临时改了主意,命人取来各色零嘴。
  他眼眸微眯,像只别有用心的狐狸。
  “你姨姨……来这儿多久了?”卫琢哪会哄孩子,只像逗猫似的,拿着零嘴在她跟前晃。
  “你有姨父吗?”
  ——
  察觉到芽芽不见时,一屋子人都快急疯了。最后还是珠玑在那棵银杏树后找到了她,卫怜脸色沉了下来,这要是换作贺令仪,恐怕芽芽都要挨揍了。
  芽芽机灵得很,一见到卫怜,扭股糖似的黏在她身上,抱着不撒手,又是亲她,又是老老实实地认错。
  她在那个白衣叔叔家里吃了好多好吃的,后来还骑在黑衣叔叔的脖子上,“咻咻咻”地飞了好几圈。不过她也答应了,绝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只要她说到做到,他们下回还接她去吃糖。
  ——
  小孩子说话总是天马行空,但卫琢耐着性子,还是从中弄明白了不少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原来并非是如此。卫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即便时光能够倒流,恐怕也只有和她拴在一起才万无一失。
  卫琢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实际上,他甚至不敢以真面目出现在她眼前。
  他怕她恼,更怕她再逃。
  军中事务已托付给可信的将领,而作为本该亲征的皇帝,卫琢不得不借口身体有恙,想在这座道观附近多留几天。
  暗卫盯得更紧了,原本分散的人手也逐渐集中起来,以防卫怜有任何动静。
  卫怜很快就把那个高大的女子忘在了脑后。因为眉娘请她教认字,她便带着芽芽,几个人在讲堂里边抄经边讲课。
  对寻常百姓来说,书简是稀罕物,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识字的机会。他们的动静引来一些香客旁听,卫怜并不介意,只要是自己懂的,都乐意与他人分享。
  再次见到那个女子,是她跟随着香客,默默坐到了讲堂最末排。
  卫怜取了纸笔递给她,而后继续去教眉娘。
  或许是堂内人有些多了,不论走到哪儿,她总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又说不清是哪儿不对。
  见那女子始终不摘帷帽,也不开口,卫怜到底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次女子身边跟了个婢女,察觉卫怜的疑惑,连忙赔笑道:“我家小姐脸上生了疮,也不爱说话,还望娘子不要见怪。”
  卫怜听了,点点头没再多问。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在堂中转了一圈,无意瞥见那女子写的字,不由得怔愣了下,蹲下身又仔细端详片刻,语气中带着笑意:“这位小姐的字写得真好看……”
  隔着两道帷帘,她们离得很近。
  那女子不知为何,手都缩入了袖中,依然不说话,一旁的侍女又代她开口道谢。
  待到暮色渐沉,芽芽一直嚷着肚子饿,卫怜只得让眉娘守在堂中,自己带着芽芽先去吃饭。
  等再回来时,讲堂里的香客已经散尽了。眉娘捏着一叠纸,正低头细看其中一张。
  “怎么了?”卫怜走近问道。
  “这写的好像不是经文……”眉娘的官话比先前流利不少,此时满眼好奇,指着纸张背面问:“这些字该怎么念?”
  卫怜凑上前去看。堂内烛火轻轻一跳,温温柔柔地晃着,映得这张质地普通的纸微微泛黄。
  正面确实抄的是经文,背面却有两行极小的字迹。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卫怜眯着眼,轻声念了出来:“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眉娘神色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向眉娘解释诗意,卫怜更好奇那名女子为何要写这个?
  她反复看着那几行字,心头掠过一丝异样。想了想,才同眉娘说道:“这首诗,是身心如遭火焚,可望而不可即的意思。”
  第64章 妹妹有了新家人
  卫怜捏着这张纸,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脸色渐渐发白,再顾不上眉娘,快步出去找珠玑。
  卫琢从前常替卫璟写公文交差,甚至能模仿父皇的字迹,随手一写就叫人难以辨认。
  她一面觉得荒唐,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直到珠玑从镇上打听回来,说御驾早已过了菱州,卫怜这才松了口气,只道是自己吓自己。
  若她真被找到了,堂堂一国之君,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如此行事。卫琢若在,定会亲手将她捆回去,再将白云观夷为平地,又何来女扮男装的道理,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意识到自己紧张太过,卫怜拍了拍心口,又回到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