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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综合其它 > 朝夕妄想 > 朝夕妄想 第122节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响在他身后,王诚猛地一转身,当看见陆邢周裹挟一身迫人的低气压大步走过来时,王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陆、陆总。”他声音干涩发紧。
  视线从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手术中”红色指示灯移开,陆邢周目光沉沉落到他脸上。
  “怎么回事?”
  王诚低着头,声音微颤:“我、我也不知道…董事长本来是好好的,还让我去病房外等着。结果我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了监护仪的警报声…等我冲进去一看,董事长、董事长已经没有心跳了……”
  陆邢周走近他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要盖过他头顶:“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王诚想都没想就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虽然…虽然董事长的确是问了我公司的情况,但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我知道轻重!”
  陆邢周眼角渐眯,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包括那两份文件——”
  不等他尾音落地,王诚就猛地抬起右手,三指并拢指向天花板,“我发誓!我要是向董事长透露了半个字,我不得好死!”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短瞬后,陆邢周冷漠地移开眼,他缓缓转身,走到走廊旁的休息椅前,坐了下来。
  走廊惨白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那里面翻腾的疑惑、焦灼、不安,此刻都在他紧闭的唇线和冷硬的侧影下,被沉淀为一种可怕的沉寂。
  时间仿佛在他周围停止了流动,只有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投下一点冰冷而执拗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上方那盏象征着生死博弈的红灯突然一暗。
  陆邢周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门开,张明远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张教授,我父亲怎么样?”
  张明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令尊的情况……很不乐观。虽然人抢救过来了,但对心肌造成了不可逆的严重损伤,直接导致了急性心力衰竭。”
  他语气充满了遗憾和无力:“最棘手的是,以他目前的心脏功能和全身状况,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大型手术,所以接下来的治疗只能以药物和仪器维持……”
  他看着陆邢周瞬间苍白的脸,拍了拍他肩膀,“所以你要有一个心里准备,你父亲随时都有可能……”
  陆邢周身体一晃,陈默立刻在后面扶了他一把。
  张明远往后看了眼,“令尊目前的状况,必须要待在ccu里,你可以去看他。”
  陆邢周深吸了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陆邢周换上无菌隔离服,独自一人走进了充斥着仪器滴答声的ccu。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呼吸机规律运作的声响。
  陆邢周一步步走到病床边。
  看着那个曾经叱咤风云、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身上插
  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路和监控线,他眼眶一红,眼泪瞬间夺眶砸下来。
  这一刻,所有积压的愤怒、怨恨、失望,似乎都被眼前这具濒临消亡的生命载体击碎了。
  他偏开头,仰起脸,用力地几个深呼吸后,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看着那只曾经签下过无数决定他人命运的文件,此刻却布满针眼,无力得如同枯枝的手,陆邢周忍不住伸手握住。
  “爸,”他艰难地吐出这个称呼,“陆家欠虞笙的……我会还。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虽然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也弥补不了……”
  他低着头,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
  “公司……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它打理得很好,这是陆家几代人的心血,我不会让它垮掉。”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压抑的怨恨终于还是忍不住流露了出来:“可是爸……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连外公的性命都不顾?你就没想过母亲知道真相后,该如何自处吗?”
  看着父亲那毫无反应的脸,陆邢周嘴角扯出一味嘲讽:“我以前……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觉得那不过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但我现在……”
  他苦笑了一下,“……不信,也信了。”
  说完这一句,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给予他生命、也曾带给他无尽痛苦和困惑的男人。
  垂在身侧的手几度攥紧松开后,他还是毅然地转身。
  就在他走到门后,手握门把的那一刻——
  “嘀——————————!”
  身后,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拖长的警报声。
  陆邢周猛地回头。
  只见监护仪屏幕上,那条代表着生命跳动的心电图曲线,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急剧下跌、变平,最后……彻底拉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红色报警灯不停闪烁,映照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快!3床!室颤!心跳骤停!”不远处的护士站瞬间炸开锅,几名医护人员迅速朝着病床冲过来。
  “除颤器准备!”
  “肾上腺素1mg静推!”
  “继续胸外按压!不要停!”
  抢救的声音、仪器的噪音、纷乱的脚步声……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陆邢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医生护士围在病床前,做着最后的努力。
  电击让父亲的身体弹起又落下,每一次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却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张明远医生停下了所有动作,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然后朝其他几名医生缓缓摇了摇头。
  所有抢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
  医生走到陆邢周面前,声音低沉而抱歉:“陆总,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节哀”两个字,像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
  陆邢周眼睫剧烈抖颤几下后,双脚犹如千斤重,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
  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痕迹,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沉睡。然而这份安详却像一把尖刀,直直刺入陆邢周的心口。
  他的双膝一软,“咚”的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当他伸出手,想再碰一碰那只被他握过的手时,他瞳孔一缩。
  只见父亲的大拇指指腹上,赫然残留着一小块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是……是他趁着父亲还没醒,握着父亲毫无知觉的手,蘸上印泥……盖在那两份文件上留下的印记。
  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念头,瞬间灌进他的脑海——
  难道父亲病情突然急剧恶化,是因为发现了手上的印泥才……
  他整个人愣住,除了那抹暗红色在他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旋转之外,就只有一个念头。
  是他。
  是他亲手剪断了父亲最后的生命线……
  第72章
  得知陆政国去世的消息时,虞笙整个人愣住了。
  她双眼紧紧定在电脑屏幕的黑白标题上,窗外的鸟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新闻里的播报,都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变得模糊。
  直到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笙笙,笙笙!”林菁举着手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你看见新闻了吗?陆氏集团发布公告,陆政国他——”
  后面的话,因看见虞笙面前电脑屏幕上那则一模一样的新闻标题时,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虞笙依旧呆坐在电脑前,目光空洞却又不可置信地盯着那行字。
  陆政国死了。
  那个曾经逼得她家破人亡、将她如同囚犯般送往异国、用母亲安危威胁她写下绝情信、成为她五年噩梦根源的男人……就这么突然地死了?
  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这不是她潜意识里曾无数次期盼的解脱吗?
  可为什么……
  心脏像是被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压住,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菁慢慢走到她身旁坐下,“笙笙,”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虞笙的眼睫猛地一颤。
  回去?
  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
  是站在他身旁,说几句苍白无力、隔靴搔痒的“节哀顺变”?
  还是作为一个与他父亲死亡或许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去徒增他的痛苦?
  林菁看着她挣扎的神色,几经犹豫后,还是问道:“笙笙,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但之前总觉得不合适……”
  虞笙缓缓扭过头,看向她。
  “你们分手,是不是因为他父亲?”
  虞笙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来,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林菁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心里早有猜想,可被她亲口承认,林菁还是难掩意外,但这份意外里,还夹杂着一丝期待:“那他父亲现在死了,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和好了?”
  虞笙垂下眼。
  是啊。
  陆政国死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最难以跨越的那座山,终于崩塌了。
  可是,他们就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了吗?
  还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