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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穿越重生 >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2节
  那宫装是极罕见的、流光溢彩的贡缎,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色,此刻却被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迹浸透,如同开败的、巨大的毒花。
  更骇人的是,女尸的背上,深深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皮绳——正是库中登记“损毁”的北地悍匪制式兵器。
  杨予书瞳孔骤缩。
  他认得那身贡缎宫装。
  那是南越的样式
  “华……华若公主?!”有眼尖的宫人借着火光看清了女尸侧脸,失声惊叫。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翊坤宫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惊骇欲绝地投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德妃于敏盼。
  “不......不是我!不是我!”于敏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指向地上的刺客尸体,“是他!是刺客杀了公主!与我无关!快抓住他们!还有同党跑了!”她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杨予书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皇帝命令全成搜查的南越国公主,怎么就跟于敏盼搅合在了一起,偏偏今日还是自己当值。
  看着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女子,杨予书的神情复杂。
  南越那边借着华若公主的事情一直在给大成朝施压,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于敏盼这下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杨予书的眼神第一次在看向于敏盼时冷的像冰,他大步上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于敏盼惨白的脸,扫过地上那柄刺目的弯刀,最后落在女尸身下压着的一角布料上——那是一小块撕裂的、质地同样华贵的宫装衣料,颜色......正是于敏盼今日所穿的鹅黄色。
  他弯腰,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起那角鹅黄衣料,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德妃娘娘,解释一下,为何华若公主的尸身下,会压着您今日所穿宫装的碎片?这柄北地悍匪的刀,又为何会插在公主背上?还有......他目光如炬,逼视着于敏盼,“这些‘生面孔’的侍卫,腰牌是内廷的,人我看着确实面生的很。”
  杨予书还是希望于敏盼能有些解释。
  但是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于敏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着那角鹅黄布料,看着杨予书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周围所有人惊恐、鄙夷、如同看一个死人般的目光......巨大的、无法辩驳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
  元灯欢!是元灯欢!她设了一个死局!一个让她百口莫辩、足以将她挫骨扬灰的死局!
  “拿下把”杨予书不再看她,咬牙下令。
  甲士如狼似虎,瞬间将于敏盼反剪双臂,死死按住!
  “冤枉!本宫冤枉啊——!!!”于敏盼凄厉的哭嚎划破夜空,充满了不甘与彻底的绝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华若公主萧若棠惨死于德妃于敏盼宫中,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江尧震怒,下旨将于敏盼褫夺封号,打入诏狱,严加审讯。于家满门下狱,抄家问罪。
  朝野震动,后宫噤若寒蝉。曾经煊赫一时的延禧宫,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鬼蜮。
  关雎宫内却一片静谧。
  烛火透过素纱宫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元灯欢只着素白中衣,乌发松松挽着,正对着一盘残棋。棋子是上好的暖玉和墨玉,触手温润。她指尖拈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娘娘,”相念轻步进来,低声道,“杨大人......在宫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求见娘娘。”
  元灯欢指尖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眼睫未抬,声音平静无波:“有这功夫不去求陛下,来求本宫做什么?”
  “小侯爷他。”相念顿了顿,补充道,“他......是为德妃于氏而来。想必,已经在陛下哪里碰了壁了。”
  元灯欢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杨予书,她还记得自己在春日宿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可以说,如果没有杨小侯爷,就没有元灯欢的今日。
  元灯欢默默地叹了口气,自从她知晓了杨予书对于敏盼的心思,就精心策划了今日。如果不是杨予亲手将于敏盼抓了个现行亲手打入诏狱,怕是他要在江尧面前念上许久的耳旁风。为
  但是这大老远的来关雎宫为于敏盼求情,到是元灯欢没有想到的。
  她终于抬起眼,眸中映着烛火,深不见底:“让他进来吧。”
  沉重的殿门开启,带来一丝夜风的凉意。
  杨予书一身朱红官袍未换,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向来风流倜傥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风尘、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走到殿中,撩起官袍下摆,竟对着元灯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杨予书,叩见宸贵妃娘娘!”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元灯欢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叫起,也没有询问。殿内只余烛火燃烧的毕剥声和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这世上没有人比杨予书更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他居然毫无顾忌的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元灯欢的心情无比的复杂,甚至有一丝的不忍。
  良久,杨予书才抬起头。他没有看元灯欢的眼睛,目光落在她面前那盘残棋上,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斗胆,恳请娘娘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高抬贵手,饶德妃.......饶于敏盼一命!”
  “从前的情分?”元灯欢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小侯爷秉公执法,亲手将意图谋害公主、勾结外匪的罪妇于氏绳之以法,立下大功。此刻,不去见陛下却来关雎宫为她求情?本宫不解。”
  元灯欢做不了江尧的主,杨予书看似来求他,实际上还是拿着从前的事情,逼着元灯欢为于敏盼说话。
  元灯欢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杨予书身体猛地一僵,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片刻后,才艰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娘娘明鉴,昨日之事......疑点重重。于氏…,她或许跋扈,或许有罪,但勾结北地悍匪、刺杀公主这等滔天大罪,她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必要。这分明是......”他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没敢说出口,只是再次重重叩首,“求娘娘开恩!留她一条性命!哪怕,哪怕终身囚禁冷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娘娘!”
  元灯欢的目光终于从棋盘移开,落在他因用力叩首而微微发红的额头上。
  她看着他眼中那份极力压抑的痛苦、挣扎和不惜一切也要保住于敏盼性命的决绝,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虽然元灯欢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但是他原本就想着念一丝杨予书的情,况且她也不喜欢把事情做绝,更不希望皇帝的心腹会同自己有龃龉。
  卖个顺水人情留于敏盼一命对元灯欢来说未尝不可。
  “小侯爷”元灯欢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佯装不知道:“你与于敏盼,是何渊源?值得你深夜跪求,赌上自己的前程性命,为一个罪证确凿的阶下囚求情?”
  杨予书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元灯欢。
  烛光下,他眼中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有痛苦,有追忆,有难以启齿的羞愧,最终都化为一片赤诚的恳求。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怆:“臣,不敢欺瞒娘娘。臣与于氏,并无私情。但是臣与陛下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若说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我做不到。”
  元灯欢执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元灯欢也得象征性的问一句,况且看着杨予书那张刚毅却写满痛苦的脸,倒是一点儿也不像对于敏盼没有私情的样子。
  “青梅竹马。”元灯欢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棋子。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幽深难测的光。
  “陛下呢,陛下是什么意思?”元灯欢问道。
  杨予书不好意思道:“陛下知晓于氏做了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他只说自己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 ,所以......”
  他小心抬头看了眼元灯欢, 又飞速得将头垂下。
  元灯欢从未见过这样的小侯爷。
  殿内陷入一片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杨予书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他伏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元灯欢的答话,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元灯欢的目光掠过他紧绷的肩背,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翊坤宫的方向,一片死寂的黑暗。
  于敏盼,她该死。
  但杨予书......
  许久,久到杨予书几乎以为希望彻底破灭时,才听到上方传来元灯欢那听不出情绪的清冷声音:
  “小侯爷的心思,本宫知晓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在棋盘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死罪可免。”
  杨予书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然而元灯欢下一句话,却让他眼中的光芒瞬间凝固,如同被投入冰窟。
  “活罪……难逃。”元灯欢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玉石,清晰地敲在殿中每一个角落,“传本宫懿旨。”
  第54章
  懿旨的余音尚在凤鸾宫冰冷的殿宇间回荡, 杨予书额头抵着金砖,冷汗浸透了朱红官袍的领口。
  “活罪难逃”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他不敢起身, 更不敢揣测这“难逃”二字背后的酷烈, 只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殿门却在此时, 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没有宫人通传,只有一股沉凝的、混合着陈旧檀香与药味的威压, 悄然弥漫进来。
  元灯欢抬眸。
  逆着门外廊下昏黄的宫灯,太后一身深紫常服,由福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缓步踏入殿中。
  她面容依旧端肃,脂粉掩盖了病容, 却掩不住眼底那层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近乎枯槁的暮气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仪, 仿佛被这接连的宫变抽干了精髓,只剩下一个象征权力的空壳。
  在元灯欢正式成为关雎宫的主人之后,太后还是第一次来到关雎宫, 这个曾经她也很想住进来的宫殿。
  太后目光扫过跪伏在地、身体绷紧如弓弦的杨予书,最终落在端坐棋枰前的元灯欢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忌惮,更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皇帝不在,哀家这老婆子,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太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久病的沙哑, 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她在福海搬来的锦墩上坐下,动作迟缓,透着力不从心。
  元灯欢起身,依礼微福:“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夜深风凉,娘娘凤体违和,何故亲临?”她语气恭谨,眼神却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元灯欢大概已经有数了,除了自己亲自养大的于敏盼,太后哪里在乎过别人。
  太后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元灯欢面前那盘残局上。
  黑白棋子纠缠,杀机四伏,如同这后宫,亦如这朝堂。
  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早已不存在的珊瑚佛珠的位置,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哀家老了。这深宫里,今日东风压了西风,明日西风又压了东风,看了一辈子,也倦了。”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元灯欢,那目光锐利了一瞬,随即又化为深深的疲惫,“哀家不是来问罪的,也不是来指摘你什么。盼儿她罪有应得,哀家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