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清清软软,像春风撞过湖面,有几分抚慰人心的感觉。
总归多少有些担忧,毕竟车祸真不是小事。
徐清落听得沉静下来
,转而又说,“难怪我认识他的时候这么蠢,比原来更蠢,这不会就是后遗症吧?”
“那我得亲自亲自问候他一下。”
徐清落发了两条消息给阮晋伦,顺势问了句谭斯京送她的那套房子要被拿来改造成芭蕾舞室吗?
那间房子太大了,苏祈安觉得好浪费,她每天最多最多也就练一个小时,再多也不可能了呀。
那间房,总觉得和梦一样。
苏祈安捧着装着热开水的杯子,指尖一下一下碰杯,“就留一间房就好啦,其他的正常改成三室一厅。”
徐清落搂过苏祈安,靠在她身上,夸谭斯京:“谁家好人刚在一起就送房?”
她比了个‘六’,“谭斯京是这个。”
“叔叔阿姨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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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周雨喆扯着嗓子和苏祈安打电话,“不就是提醒你爸早点回来,这事儿还要你交代?”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苏祈安,你太麻烦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然后,门铃响了。
三室一厅的小公寓,不大,可在打开门的那瞬间,周雨喆还是被谭斯京那副浑然天成的矜贵清冷模样愣住半秒。
清风霁月,即使足够淡然,那难掩的松弛感依旧藏着上位者的迫性。
谭斯京先一步喊过人,提了一些礼品过来。
周雨喆打着哈哈说太客气了,等人坐在沙发上,她拉过苏祈安小声嘀咕:“怎么回事?他买的什么东西?”
那些哪能称呼得上礼品?
那茶叶,茅台,还有什么几本苏父爱看又买不到的藏书,还有周雨喆喜欢的高定旗袍?
周雨喆是个识货的,光看外表就贵得不得了,还提什么礼品里头。
下足了功夫。
看是看出来了,送也是送到了人心坎上,能不能收买人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一回头,苏父从房间里出来了,见过谭斯京,他叫人去走廊下棋。
下的围棋,苏祈安小时候学过,学不精,输了要罚抄课文。
走廊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放着苏祈安曾经抄过的数十篇课文,可不是短的,大都是大长篇文言文,什么《逍遥游》、《长恨歌》、《滕王阁序》。
想起来都觉得心痛。
周雨喆瞥一眼,“他会下吗?这怎么比报纸新闻长得还好看?”
“你就图这个?苏祈安,别给人看低了!”
周雨喆忍不住数落起谭斯京,说有钱真不是好的。
苏祈安听着,晃了晃周雨喆的手,不急着跟她说了,等着瞧吧。
急忙忙到厨房切了提早让周雨喆买的水果,落地窗上贴着几个红色的福字,是周雨喆去年过年时今年亲手剪的,遮挡住苏父的侧脸。
苏父下棋时除了必要的话,其他时刻绝不允许人说话。
能猜出,此刻气氛一定是寂静无声。
苏祈安拉开走廊透明落地窗,把水果放在一旁桌子上,一点声也没出。
苏父见苏祈安过来了,抬眸看了眼,继而下棋。
苏祈安看着棋盘,白云子的棋子,不便宜,看着质感足好,谭斯京执黑棋。
白棋将所有的路都堵死,黑棋只要再下错一个子,即满盘皆输。
而谭斯京眉眼从容,141打后143挡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苏父看着旗袍,再看谭斯京。
很难想象,这样清冷的人居然会下棋,瞧不出一点破绽,如今他执的白棋,已是处处受限。
终于,他开口:“装的很痛苦吧?又不想输,也不想赢,这是你作为祈安的男朋友,还是棋客的为人处事?还是单纯的一个客人?”
谭斯京慢条斯理地下了棋,看向苏父,他先喊伯父,“这三种身份,都有。”
苏祈安从小下棋就很痛苦,被罚了那么多次,已经很多年她都没陪苏父下了,实在是下不会,早就忘光了,如今看棋盘也是一知半解。
苏父没应,语气平静严肃:“谭家和苏家的身份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外人眼中这是高嫁,可我苏家,并不是非要嫁你谭家,门当户对的,也不是没有。”
“她妈妈帮她相中了那么多相亲对象,也可以继续。”
这话的意味太多了,也太明显。
苏祈安眉眼轻拧,没说话。
谭斯京收了棋,端坐在椅上,字字清明,眉眼舒展。
他说自己从商,说苏父应当早有耳闻。
说他会处理好一切,说苏祈安跟他在一起不需要负担很多,她是她,谭太太也只能是她,她若不愿意,谭太太束缚不了她。
“我向来让她随心,这次来拜访,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拜访。”
谭斯京身上那股游刃有余的劲儿此刻并不多,如今的姿态只是一个诚恳的小辈,说这些话,没有半分不诚心。
苏父敛眸,丢了棋子。
白棋被丢在棋坛里,“啪”一声,脆响响的。
“出去吧。”
这话倒不是允许的意思,意思是再看,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就对谭斯京完全放下心来。
周雨喆在外头关注着走廊外的状况,把苏父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倒是等人出来了,不好说什么,露出礼貌又热络的笑,“哈哈,聊完了啊,那个谭……什么是吧,快过来坐,多吃点水果哈哈,今早刚买的。”
拍拍沙发,再把苏祈安叫去和苏父聊天。
苏父只字不聊谭斯京,只问她最近工作如何,要说也最后只说了句,“明年结婚是不可能的事,再谈一年,看看他人怎么样。”
最后自顾自地下棋起来,没等苏祈安答话,这话完全就是命令了。
回过头,谭斯京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就和周雨喆聊了起来。
客厅桌上放着周雨喆去外头旅游的照片,一张一张,谭斯京拿着,居然把她收拾得清清楚楚,说有个摄影团队,报他名字打两折。
周雨喆一听,这摄影团队可不是stg旗下的,没套其他关系,打个情分而已,居然聊起来了。
天知道周雨喆去了旅游,有多喜欢拍照。
苏祈安乍一想,这不是阮晋伦的摄影团队吗。
在阮晋伦不赚钱的买卖里,谭斯京赚翻了。
初次见面,谭斯京并没有把周雨喆和苏父完全收拢,他倒是不急。
周雨喆在厨房里择菜,苏祈安留了下来陪着她,“我让你相亲你不去,偏偏喜欢这个。”
“和这种人在一起,往后亲戚知道了,一有什么事,就往我们家跑,说帮忙,不帮也不是,帮了蹬鼻子上脸,一来二去,很麻烦的事情,背后嚼舌根,嫉妒心,见不得你好!”
周雨喆戳了戳苏祈安的脑门,“就你现在小年轻,情情爱爱的,是舒服了,其他的有没有考虑?”
“那么亮眼一张脸,但凡识点字的,谁认不出来那什么stg?”
苏祈安沉默下来,没说话,这事儿确实没考虑过。
但周雨喆又说:“你要真喜欢,真开心,你就再谈,亲戚方面我去说。”
周雨喆抓了把菜,丢进菜篮子里,“都说了你开心就行,免得老了以后你回想起来,在病床面前臭骂我,说后悔!现在我让你去,以后可别说后悔!怪我没提醒你!”
“他要是想跟你结婚,他家庭背景确实好,但我们家也别让他那么轻易就娶,往后想起来觉得容易,低看了你,往往最难得到的才是最珍惜的。”
好半
天,苏祈安一个字都没说。
反而周雨喆那模样觉得亏死了不行,最后问一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祈安忍不住捂着嘴终于轻轻笑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周雨喆。
“他叫谭斯京。”
“谭然风雅的谭,斯是陋室的斯,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的京。”
周雨喆沉默了,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看苏祈安。
“苏祈安,你想夸他你就直说,别给我拐弯抹角!”
周雨喆一锅铲就往锅里铲。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说高尚品德而显珍贵。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强调了婚姻是天定的良缘。
还谭然风雅!!
怎么不说这桩婚事嫁给一个高尚品德的人,是天定的良缘!
在周雨喆即将要拿锅铲挥过来的那一瞬间,苏祈安拉开透明落地窗,迅速跑开了。
谭斯京依旧坐在沙发上,苏父坐在走廊外下棋,没和他再说半个字。
茶几下放着一本相册,苏祈安眉眼婉转,拿了打开给谭斯京瞧。
一页一页,全是周雨喆之前和她吵的那些照片。
前边大多是芭蕾舞照,后边是苏祈安拿着奖状或者是生活照。
但那张苏祈安在病床里的照片,依旧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