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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解道:“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只是恰巧都在这里,不存在谁陪着谁。”
  声音带了一丝微微的笑意,“这样也很好了。”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很好,但看起来,那个声音应该不会继续吵他了。
  但还没等他将思绪放空,重归空间,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里是哪里?”
  他说:“你指的什么,你存在的地方还是我存在的地方?”
  声音饶有兴趣地说:“不是同一个地方吗?”
  他很有耐心地说:“这里是时间以外的空间,而你在我的梦境中,当然不同。”
  声音跟着他重复了一遍,“时间以外的空间……”
  “那么我可以询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那个声音很有礼貌地发问。
  他怔了一下,随即答道:“‘姓名’和‘存在’,在这片区域内都没有意义。”
  “是吗。”那个声音思考了片刻,又开口了:“从你的角度来说,或许如此。但是我来到了你的梦里,那么你的姓名,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有意义的——因为我想知道。”
  “意义就是这样的,无论多么微小的祈愿,只要存在,就有对应的意义。”
  那个声音越发坚定,越发清晰,说得他心里都有点疑惑起来。
  难道……这个声音说的是对的?
  意义……究竟是什么?
  在一切都没有意义的空间之处追寻意义?
  他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和声音深入探讨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么,你又是谁?”
  声音道:“我的名字是……法尔伽。”
  他学着那个发音,重复了一遍,“法尔伽。”
  “是我。”那个声音有了一瞬间的苦涩,随后又道:“谢谢你这么称呼我。”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个声音的主人着实有点奇怪。
  “法尔伽,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想,反正也无事可干,干脆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彻底消失前,聊上一聊。
  “这可真是个深奥的问题……我不是哲学家,恐怕并不能回答得很全面。”声音很谦逊地表示,“但我还是可以凭本能说上一些话。”
  “我喜欢太阳,喜欢风,喜欢世界,喜欢美酒,喜欢探索,喜欢我的同伴们。有限的生命,和无限的可能之间产生的碰撞,就是我的意义。”
  他道:“听起来,你很快乐。”
  声音道:“是的。虽然有过消沉的时刻,但我从来没有放弃。”
  他好奇地问:“什么让你消沉?是你追求的意义背叛了你?”
  声音说:“不,没有什么背叛我。命运将我和我的爱人分开,我只是还在寻找的路上。”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这种故事屡见不鲜了,祝你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声音笑了一下,又说:“在迎来真正的圆满结局前,我想要告诉他一些事情。”
  不等他开口,声音便道:“他没来得及应付的烂摊子,已经全部处理好了;他理想中高效的国家运转模式,耗费了数年,也完全建立了;他想一起品尝的珍品美酒,这些年,也存下了许多……”
  “等待本身令人痛苦,可痛苦也是存在意义的。”
  “只要能够给予回应。”
  不知为何,从不知晓眼泪为何物的他,感受到了情绪的潮湿。
  “所以……”冥冥之中升起的预感,让他对着不知道在哪个方向的声音道:“温迪是谁?”
  “他是我的爱人,即便他在没有时间,只剩虚无的地方,我也会把他带回来。”
  “那么。”他轻轻地问:“我就是温迪吗?”
  身影像湖面荡起的波纹那般扭曲晃动起来。
  再然后,空白虚幻的空间,赫然发生了片片龟裂!
  那声音在震荡的天塌地陷中,用最后的音量道:
  “温迪,独属于我的神明,我请求你,醒来并回到我的身边,回到这个时代——”
  在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随后,剧烈的白光在虚无的空间内爆射开来,吞噬了声音和他,让一切都回归了湮灭。
  *
  “不好,大团长的精神力超过阈值了,再这样下去会有危险,快点强行把他唤醒!”
  实验室内,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砂糖监测到法尔伽的状态不对,立刻向一旁站着的阿贝多汇报。
  阿贝多看了眼屏幕上各项正在跳动着的数据,皱起了眉头,“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立刻停止的话,等他醒了,又会说我们总是过于保守——”
  “即便大团长可以撑得住,霍尔顿也不行了啊!”砂糖焦急地指了指另一个实验舱里躺着的人,眼镜推歪了都没有察觉到,“霍尔顿是我们偷偷从牢里借来的,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砂糖急得冒汗的表情多少还是感染到了阿贝多,他想了一下,把那句“可霍尔顿也被借了多少回了这不也都没事”咽回了肚子里,做了个“好吧”的手势。
  砂糖得令,飞快地跑到法尔伽的实验舱旁,按下了停止键。
  舱门随即自动弹开到可供成年人出入的大小,十几秒过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坐了起来。
  砂糖忍不住马上开口问:“大团长,你感觉怎么样?”
  那个身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稍许出现了一点勉强的笑意,“我没事,不用担心。”
  随即,法尔伽用手臂撑了一下,从实验舱里走了下来。
  他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阿贝多身边。
  阿贝多正在检查霍尔顿所在的实验舱,见法尔伽过来了,用眼神示意他一切正常。
  “这次怎么样?”阿贝多一边熟练地操作着面板,一边和法尔伽闲聊。
  “他回应我了。”法尔伽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信息还是太少了。”
  “那是时间以外的空间,说实话,能想到用梦境连接的方式去寻找他,已经是非常天才的解法。”阿贝多实事求是地评价,“光是找到‘他’的存在,就堪称奇迹了。”
  “是的。”法尔伽很浅地笑了一下,“但人总是贪心的,能看到,就想对话,能对话,又希望他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地出现……”
  “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的恒心和毅力都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燃料。”阿贝多说完,拍了拍法尔伽的胳膊。
  距离温迪从千风神殿上的诡异仪式上消失,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
  法尔伽也从一开始的惊慌焦躁痛苦,到迅速地振奋精神,研究起找到温迪的办法。
  万幸的是,他在某一日的梦境中突发灵感,想到了借用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原首席大主教,霍尔顿关于操纵梦境的力量。
  风神的眷属特瓦林已经走遍了七神统治下的所有国度,都未能发现巴巴托斯的痕迹,但——也许能在巴巴托斯的梦中,寻找到他的所在!
  法尔伽从不相信,温迪会彻底消亡。
  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特瓦林的支持,而技术方面,阿贝多的加入则让这一事件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而霍尔顿在亲眼所见神明消失之后,精神深受打击,一度差点崩溃。
  寻找温迪的计划,又让他燃起了“赎罪”的希冀。
  法尔伽就这样,开始在提瓦特所有的梦境里穿梭寻找。
  终于,在某一天,他在某一个遥远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奇异梦里,察觉到了那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他试着连接,却发现那个梦境难以进入。
  它的四周仿佛存在无形的壁垒,阻挡外来的一切。
  法尔伽想了无数的办法,直到他不断尝试,将自身精神力提高,再配合特瓦林从外部的力量协助,他才敲开了一丝缝隙,强行挤了进去。
  彼时,也仅仅只能进去一抹最浅薄的外层意识。
  甚至不需要一缕风,他的意识就迅速消散了。
  但法尔伽绝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自从看到了希望,他就日日尝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日,他能将自己的部分灵体意识挤进那个梦境空间里了。
  然而,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方。
  它是纯粹的,“无”。
  不同于“没有”和“消失”,这个空间,就是“无”的本身。
  可是很快,法尔伽发现,除了“无”,这片空间还存在着微不可察的其他。
  ——也就是吸引他前来的,那一丝流动的真实。
  会是他吗?
  法尔伽不敢随便给自己希望,他做好了承受最坏后果,然后立刻再出发的准备。
  法尔伽想要寻找,但他在这个空间里太过无能为力。
  他无法感知,无法移动,无法呼喊。
  通过非人的锻炼不断提高自己的精神力等级的法尔伽,在某一天,终于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