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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会想再见到她吗?”
  隔了好久,久到霍上校以为对方睡着了,才听见纪鹤淡淡说了一个字。
  “会。”
  可除了梦里,纪鹤不会再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霍郁柏仰头看了一眼星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些他过去一直回避的事情,好像忽然有了出口。
  这个出口,是纪鹤给自己的。
  夜里,放哨人温柔说道:“快睡吧。”
  睡袋里的纪鹤发出一声微弱的鼻音,好像真的乖乖睡着了。
  Beta的睡相很好,不怎么动,更不会发出打呼噜、磨牙的噪音。
  霍上校提起精神,听着周围的动静,那道均匀的呼吸声始终在那里,让他觉得自己的守护是有意义的。
  下半夜,轮到纪中尉放哨。
  霍郁柏没有打开另一个睡袋,非要躺在纪鹤睡过的睡袋里。
  那睡袋上面沾染了Beta的淡淡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Alpha只是轻轻嗅了一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困意渐渐袭来。
  霍郁柏觉得纪鹤就是他的药。
  唯一的药。
  过去是,现在也是。
  纪中尉见状,眉心一皱,有些尴尬地提醒道:“我没洗澡,身上不干净。”
  “没事。”
  “好吧。”
  银河流动,繁星点点。
  纪鹤坐在篝火堆旁,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一直守到天光大亮。
  霍上校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潦草。
  “早。”
  纪鹤看着那燃尽的篝火堆,留下一片烟灰色的痕迹,说道:“我再去捡点东西。”
  他还没有走两步,身后的Alpha抱住自己,早上跟着一起苏醒的东西轻蹭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那东西尺寸不小,实在让纪鹤无法忽视。
  “霍郁柏。”
  纪鹤的嗓音有些冷冷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别得寸进尺。”
  背后的Alpha一脸无辜,这种生理现象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你自己冷静一下。”
  “别跟过来。”
  纪鹤说完,一个人朝着森林走去。
  这里的奇异植物不少,但适合拿来当柴烧的真不多,他想起昨晚梦幻的荧光世界,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暴殄天物。
  他正弯腰捡东西,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动作一顿,立刻握住了枪。
  树木掩映,成了对方最好的障眼法,但脚踩在地上落叶的声音还是被纪鹤捕捉到了。
  纪鹤不确定那是人还是动物,但他觉得那是人,于是丢下精心挑选的枝条,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那人影从一片绿色中掠过,步伐极快,似乎永远都在纪鹤的眼前,却让他抓不住。
  纪鹤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觉得这人的胡子有些长,身形与步法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别走!”
  纪鹤觉得这可能是他们离开荒星的突破口,于是穷追不舍。
  在没有搞清楚敌友之前,他不会开枪,只好盲目地追着人跑。
  他要搞清楚这个人是谁!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拳头带着呼啸声而来,力道大得惊人。
  纪鹤抬手格挡,却被这股力道震得整条手臂发麻,心中有些讶异。
  下一秒,纪鹤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一带一拽,顺势用自己身体的力量死死压住男人。
  一记留了力的肘击,落在那人的肚子上,也没让人发出个声响。
  这人莫不是个哑巴?
  纪鹤与人缠斗在一起,打得你来我往,一下子没分出胜负。
  那人的目光存了几分探究,一直打量着纪鹤,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
  “纪鹤。”
  是上校找过来了。
  那人听见这道声音,原本淡漠的瞳孔兀自震了震,挣扎起来准备走。
  而纪鹤在这个荒星上发现了同类,自然是不会放人走的,甚至拿起了枪威胁。
  那人的力量比纪鹤要强,动作却有些生疏,被人用枪抵着额头威胁。
  纪鹤和他靠得很近,忽然觉得这人的脸长得有些像是他看过的某一副油画。
  是什么呢?
  Beta本是死死制住对方,却被人在这晃神的功夫抓住了漏洞,双手被人反剪到背后。
  一分钟前。
  霍郁柏发现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自然知道纪鹤有危险。
  他快步追来,像一阵风穿梭在这片绿色的原始森林中。
  一片叶子落下,滚到Alpha的脚边。
  霍上校看见两人缠斗在一起,又喊了一声纪鹤的名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Alpha没有任何迟疑,对着那个可疑的人举起了枪。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植物的气味。
  纪鹤睁大了眼睛,他看见霍郁柏持枪而来,大声说道:“上校,等等!”
  霍郁柏眯着眼睛,以他的枪法,纪鹤不会有危险。但听到对方这么说,却没有第一时间扣动扳机。
  而纪鹤终于想起这张脸,他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油画。
  油画上的男人眼神明亮,嘴角微微上扬,怀里抱着自己的妻子,两个人看起来既般配又幸福。
  “霍少将。”
  “是你吗?”
  纪鹤微微侧头,将自己的枪放下,飞奔到霍郁柏身旁。
  霍上校仍旧保持着射击的准备动作,在听到纪鹤说了什么的时候,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松开,打了一记空响。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柏树信息素,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雪松味。
  而这里温暖湿润,并没有高寒地带才有的雪松。
  Alpha开始怀疑自己的嗅觉,因为他好像真的闻到了父亲的信息素。
  第79章 荒星
  他们所站立之处被无数茂盛高大的植物簇拥而上,天空只剩下一小片压抑的白,被时间短暂封存住。
  微弱的光线漏下来一点,像银器散发出来的光泽,冒着一丝冷意。
  霍上校仍旧没有放下枪,以保护的姿态将纪鹤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人影没有跑,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承受着对面Alpha目光的审视。
  霍郁柏的眼睛,很像他的母亲,自己的妻子。
  “郁柏。”
  Alpha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空气中的雪松信息素,像是初雪之后满山的松林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冷冽幽深带着淡淡的苦味。
  一别经年。
  霍上校眯着眼睛,将架起的枪缓缓放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看父亲,而是侧头看向纪鹤。
  “我们走。”
  终于见到消失的父亲,会是什么感觉,纪鹤不知道,却能感觉到霍郁柏的态度冷淡得有些过分了。
  “上校?”
  纪中尉轻轻出声,用手碰了碰霍上校的手臂,得到了一句更加急躁的“我们走”。
  纪鹤又看了一眼霍少将,这个在联邦军部中被称之为传奇却又很快陨落的人物。
  他是军人,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也是一个世俗意义中的失败者。
  Alpha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窘迫的笑,很快又被面无表情所覆盖,仍旧站在原地,看起来像一棵孤独的树。
  很快,纪鹤收回了目光,跟着霍郁柏原路返回到他们驻扎的地方。
  一路上,霍上校闷头往回走,他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颗荒星上再次遇见自己的父亲。
  实在是太可笑了。
  回去之后,纪鹤坐在他旁边,没有开口说什么。
  霍郁柏皱着眉头,心中对父亲的怨气在看到这人的时候爆发出来,怎么消也消不掉。
  “他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
  良久,Alpha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说出这么一句。
  纪鹤没有被这质问的架势吓到,而是拍了拍霍郁柏的背,柔声说道:“或许少将和我们一样,是被困在这里了。”
  他虽然进联邦军部时日不长,却也听到过霍少将离开联邦军部将霍英展上将气得半死的事,口中说出的话倒是为Alpha不负责任的行为做了遮掩。
  “你在替他说话?”
  一道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纪鹤摇了摇头,陈述道:“只是一个可能性。”
  “上校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吗?”
  霍郁柏眼眸低垂,他当然想知道。
  他恨这个男人。
  恨他让母亲接受Omega腺体移植手术,恨他在那架飞船上没有保护好母亲和妹妹,更恨他一走了之。
  一夕之间,幸福美满的家庭只剩下看不出颜色的泡沫,风一吹就散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纪鹤光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就能知道上校只是在赌气,但积年的怨与爱并不是他说几句话就能消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