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有一天,你对我倦了,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或者有更好的人让你喜欢,你走了,我怎么办?”
丁忱一轻抚路瞻歌的脸颊,心中多了一分欢喜,“原来你在乎。”
“或许吧!”路瞻歌仰面躺在丁忱一的腿上,眨了眨眼,她知道她们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可是她不能爱上她。
“我很贪心,忱一,你我心里都清楚,能让我们全身而退的只有我们没有关系。可是我三十二岁了,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样好过。这种好和爸妈叔叔老师对我的好不一样,我很喜欢,但是我不能,忱一,你明白吗?我不能。”
是的,她不能。
理智上的惧怕远远压过感性的冲动。
路瞻歌的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
丁忱一抬手摘下路瞻歌的眼镜放在一旁,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我会保护你的,我会倾尽全力保护你。”
路瞻歌握住丁忱一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忱一,我不想你受伤。”
“瞻歌,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到我。”
路瞻歌摇摇头,皱着眉看着丁忱一,“为什么我们会相遇啊?为什么你要那么执着地找到我啊?”
“瞻歌,我快五十岁了,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什么磨骨成灰的痛我没经历过,可唯独没经历过百转回肠的感情。直到我遇到了你。当然,我倾慕你的才华,心疼你的不甘,知道你的怯懦。你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处处小心。你好像另一个时空的我,与其说我在保护你,不如讲我在归还对过去的我的亏欠。所以,你不必感谢我,我们在互相成全。”
路瞻歌将信将疑地看着丁忱一,丁忱一轻抚她的脸,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你也饿了吧?你这刚从国外回来,想必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路瞻歌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那你先等一下,我去洗个脸。”
“去吧。”
丁忱一看着路瞻歌进了卫生间,打量着这间老旧的屋子,还真是委屈这小孩了。想起路瞻歌害怕受伤又纠结的眼神,丁忱一的心就纠在了一起。路瞻歌怕的,她又何尝不怕?她不单单怕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的后果,还怕路瞻歌因为她而受伤。路瞻歌不敢,她又何尝敢?这么多年来,她小心翼翼地徘徊在路瞻歌的界线之外。她安慰自己,有些一见钟情,有些暧昧,有些一往情深,当真的得到就会灰飞烟灭。就像柏辽兹的单相思孕育出伟大的《幻想交响曲》,可幻想终归是泡影。柏辽兹虽然抱得美人归,但最终还是没逃过与美人分道扬镳的下场。
默默保护她就好了,无论以什么身份。
路瞻歌从卫生间出来,大方地让丁忱一参观了她的小屋子,然后跟着丁忱一出了门。可是刚出门,就看见住在她楼下的杨潇宁老师站在一楼半上二楼的楼梯上,看着她对面的防盗门发呆。
杨潇宁看见路瞻歌出来,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热络地打招呼, “瞻歌回来了?改天我做些好吃的给你接风。”
杨潇宁出生于书香门第,从读书到工作都没离开过学校,一口软糯的普通话令人喜欢。
路瞻歌客气地笑笑,“不麻烦了,杨老师,等我安顿安顿再去拜访您,有些学问还需要您给我点拨点拨。”
“欢迎。”
“那我今天就不请您到屋里坐坐了,您见谅。”
“嗯,你忙你的。”
路瞻歌和杨潇宁客气几句,带着丁忱一离开这栋老旧的楼房。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丁忱一为路瞻歌系上安全带。
“那个老师是教什么的?”
“哲学。研究老庄的。”
“那你需要她什么点拨?”
路瞻歌的一言一行丁忱一都记在心里,刚才她分明是在给杨潇宁台阶下。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知道她会和谁讲起她的故事。”
“你对门有人住吗?”丁忱一发动车子,杨潇宁的行为确实有些怪异。
“现在好像没有吧!”
路瞻歌仔细想想,对面的房间搬来的住户总是没住几个月就走了,而她以前每次看到杨潇宁出现在楼梯上的时候也恰恰是对门没有住户的时候。
“她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怀念着什么?难不成是过去的情人?”要按着丁忱一的职业习惯,杨潇宁就是个变态跟踪狂啊!
路瞻歌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人的一生有那么多故事,可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有开始,也不是没一个故事都可以 happy ending。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窗外的喧嚣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红灯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丁忱一握住路瞻歌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好好开车。”路瞻歌往车门边躲了躲,傲娇行径却让丁忱一心情大好。
“瞻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离,你会不会怀念我?”
没想到路瞻歌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怀念你,我会祝福你,祝福你一生顺遂,四季平安。”
丁忱一看着路瞻歌,试图在她的表情里寻找出一丝破绽,但直到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了喇叭,她也没看到她想要的表情。
“忱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找到了我有能力保护的爱情,遇到了我想保护的姑娘,你会放我走吗?还是会毁了我?”
行进的车子仿佛成了一个寂静的结界,不但隔绝了窗外的车水马龙,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
丁忱一的脸上没了笑,不怒自威的样子让路瞻歌也怕上三分。路瞻歌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丁忱一的肩膀,可丁忱一连瞧都没瞧上一眼,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路瞻歌有些后悔将问题问出口,她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会遇上爱情?她要是有那个福气早就遇到了,还至于到现在还孤身一人?
她好像不该接二连三地让丁忱一不高兴,丁忱一只不过想在自己的身上寻找一丝慰藉,而因此付出的要比得到的多的多的多,大家都是可怜人,又何必彼此为难?
安静持续到目的地,丁忱一将车子准确地停进车位,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却没有一丝要下车的意思。
路瞻歌小心翼翼地摸上丁忱一的手,讨好地亲在她的嘴角,“我刚刚是和你开玩笑的。”
丁忱一神情复杂地看着路瞻歌,这让路瞻歌心里添了几分慌张,这要是平时丁忱一早就笑逐颜开了。
许久,路瞻歌听见丁忱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透着几分疲惫:
“瞻歌,我会让你走,然后以一个不打扰你生活的方式继续保护你。”
(前传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