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哄笑，沈逸脸涨得通红，努力摇着扇子：“那你说，天子二字，作何解！”
“是叶华苒，”徐如笙眼睛一亮，“溪山书院五个女弟子中，最杰出的那个。”
只见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道，叶华苒挺直了腰身走到沈逸所在的高台，认真说道：
“《白虎通得论》讲：天子者，爵称也。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故《援神契》曰：“天覆地载谓之天子，上法斗极。”
叶华苒的话说完，底下有人惊呼，“这两本书皆是绝世孤本，不知姑娘从何所读。”
叶华苒嘴角一勾：“在下的先生，正是陈郡谢氏谢二老爷。”
“居然是谢先生的徒弟，难怪见识广博。”
“我怎么没听说谢先生收了女弟子。”
在议论纷纷中，沈逸更是气急败坏：“你满口胡邹，既是孤本，在座之人谁又读过，谁知是不是你杜撰的。”
叶华苒不急不缓：“《尚书》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怎么，沈公子连《尚书》也没有读过？”
沈逸咬牙切齿：“自然读过。”
“既然读过，那敢问沈公子，有哪一出记载天子二字，是作沈公子所说之解，有谁规定，天子，不能是女帝。”
沈逸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再也待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徐如笙捂着嘴笑，对温栩说道：“阿苒不愧是连阿姐都夸的人。”
温栩点点头，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热闹看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那个沈逸……”徐如笙支着下巴寻思，又摇摇头，“算了，跳梁小丑而已，且看后面他个人造化。”
楼下众人渐渐散去，两人也吃饱喝足愉悦离开。
转眼就到春闱日子。
京城贡院热火朝天，孟九安带着侍卫在仔细检查各位学子所带之物，但是很快，就有情况。
“你们几个小女子，还不快离开这里，这是贡院，岂是你们能来的？”
孟九安忙过去，只见五个穿着溪山书院统一服饰的女弟子站在队伍最后面。
“几个姑娘，”孟九安没有轻视，而是试探道。“你们这是？”
几个人以叶华苒为首，先作揖，再掏出各自的名贴：“请大人核对。”
孟九安一惊，又迅速冷静下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陛下让他回京入礼部的原因了。
他不动声色的拿着名帖去核对，很快，他便吩咐侍卫：“放行。”
“大人，她们是可是……”
“闭嘴，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孟九安凌厉的扫了侍卫一眼：“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世道变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得赶紧让五个人进去。
有几个走在后头的学子看到随之跟过来的五个女子，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们走了进去。
“岂有此理，这是贡院，怎么可以有女子！”
他们愤慨的对着孟九安道：“这位大人，你私自放几个女子进考场，你不怕触怒孔圣人么？”
孟九安打断他们：“你们要么赶紧去考试，要么便出去。”
“可是……”
孟九安一抬手，就有几个侍卫围过来，大有再废话就把人拖走的架势。
有了之前罢考事件血腥的先例，几个学子先害怕了，也知道眼下不是闹事的时候，只得乖乖进了考场。
监考官员自然很快发现了这事，第一时间上报给严相。
严相却确极为淡定：“如今的局势不同于以前，诸位大人日后行事还得多加考量。”
严相丢下这句话后也不再多言，倒是几位官员细细思索了好一会儿。
如今帝位上坐的都是个女人，那么有女人来参加科举又有何不可？
只是她们明显是早有准备，想来女帝是布局多年了。
联想到溪山书院，几个人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皇位上的那位，到底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春闱结束后，贡院进了女人的事情势必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随后，有个叫叶华苒的女子不仅进了殿试，还被陛下和严相亲自点为今科状元，更是轰动朝野。
第208章 来杀你了
“叶华苒从院试开始的考卷都被张贴出来了，听说天下名流学士读过之后，也对她的状元之才没有异议了。”
徐如笙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温栩冲着她笑了笑，“听说殿试更是精彩绝伦，按理考题应是阿姐亲自出，可今年剑走偏锋，让严相在金銮殿是当场出的考题，这场殿试，任何人都不得说阿姐有偏颇。”
“走吧，”徐如笙慢悠悠起身，“随我去见一个人。”
温栩不解：“我们过几日便要离开京城了，你想见谁？”
徐如笙没有直接回答，柔声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囚禁周衡的院子里。
一大早程铃便骂了起来：“周衡，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天潢贵胄的王爷？你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失了半只胳膊的周衡胡子邋遢，神色憔悴的半躺在床上。
身上的衣裳油光闪闪，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洗过了，就是垫在床上的几块破布，也是脏的让人难以忍受。
他双目猩红的瞪着程铃：“贱人，若不是本王，你早就和你的家人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提起恭王府，程铃忍不住心里一痛，看着周衡的眸子仿佛淬了毒，咬牙切齿：“若不是你心比天高，人比猪蠢，恭王府何苦遭此难！”
她越说越气，一把掀翻桌上的药和早膳，眼中闪过一丝痛快：“既然你不想喝药，那就别喝了，趁早死了干净，饭也别吃了，你饿死了我清净。”
周衡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失了半只胳膊的人艰难的靠着一只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半晌坐稳后，才冷冷的看着程铃：“我若死了，你以为你能活？”
程铃表情一滞，心里憋屈的快喘不过气。
周衡死了，她当然不能活！
恭王府全府上下，除了她，连一只蚊子都没有活着出来。
她能活着走出大狱，是因为女帝让她来照顾眼前的这个人。
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自然被周衡看在眼里。
周衡不屑的看着她，语气充满了命令：“收拾干净，给本王再准备一份。”
这样的事情，日复一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天。
程铃自打进来，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人的解语花，起初只是对周衡冷脸，伺候的还算上心。
后面除了每日汤药和膳食，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周衡若是发怒，她便开始骂人，明明是一个王府的小姐，可偏偏那言语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般。
可往往最后都是她败下阵来，因为周衡活着，她才能活着，不过如今周衡的状况，也只能用活着来形容。
今日周衡如同以往一样忍受着程铃的辱骂，看着她再一次掀翻汤药和膳食，每当这个时候，周衡心里就闪过一抹异样的痛快，因为最终程铃还是要跪在他面前收拾残局，端上新的汤药和膳食。
程铃双拳紧握，内心告诫自己要隐忍，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她蹲膝抓起地上装药和早膳的托盘一个疾步就冲到周衡身边，双手抓着托盘如同落雨似的砸在周衡身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女帝留你一命不过是想看着你活得如同一条狗，你也没用辜负她，你如今连狗都不如。”
“一个废人，哪里都是废的，连个男人都不算，和太监有什么区别？”
程铃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尖锐，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周衡起初想抵抗甚至反过来想制住她，可一个身体残缺且精神萎靡了许久的男人，如何是程铃的对手。
很快就被程铃打得趴在床上根本起不来，身上的巨疼和无能为力，让周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他明明离皇位只差一步，到底是如何陷入今日困境的？
徐如笙和温栩到来的时候，守门的侍卫恭恭敬敬的让两人进去了。
才进了内院，就听到了程铃的声音。
一个侍卫很有眼见力的一把推开房门，对眼前的情况见怪不怪，表情严肃说道：“程氏，有贵人来了。”
已经封魔的程铃没听到侍卫的话，手上的力道是半点没有减。
侍卫看到嘴角已经溢出鲜血的周衡，心里快速衡量了一遍，一把抓住程铃的手，斥责：“程氏，他若死了，我们大家都活不成了。”
女帝把他囚禁去此处，只说“活着就行”。
无论如何嗟磨都不打紧，可人若是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宁国公主和辅国公来了。”
程铃慢慢的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一把挥开侍卫的手，也顾不得头发凌乱，拔腿就往外跑。
她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徐如笙面前：“公主，求求您，让我出去吧，去做奴婢也好，去做姑子也罢，这里的日子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