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呦睁开了眼,来了些精神:“床头柜里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
她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又立马收住话,脸上莫名起了些热。
陈淮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许鹿呦,你想到了什么?”
许鹿呦咬一下唇,声音有些含糊:“我能想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想到。”
陈淮安道:“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许鹿呦一听他的话,脸更红,嘟囔回:“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了什么。”
“你可以去看。”
“我不去看,你开始不让我看,现在又让我去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淮安笑:“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下,许鹿呦起身往客厅走,声音压低了些:“是我把你想的坏吗?是你骨子里都是坏的。”
陈淮安笑声变得愉悦,并不否认她对他的这个认知,许鹿呦想到他某些使坏的场景,呼吸有些轻微的变动,陈淮安似与她想到了一处,电话里安静下来,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鹿呦经过他房间门口,又停住脚,推开房门,走进去,停在床头柜前,手指轻碰到黄铜把手,犹豫几秒,直接将床头柜拉开,视线慢慢定住。
和她想的不同,里面只有一封信,信的封皮是他的字。
【to十八岁的许鹿呦】
陈淮安像是能在电话那头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他低声问:“看到了?”
许鹿呦拿起信,回他:“看到什么了?”
陈淮安道:“给我女朋友的情书。”
第43章
十八岁的她是什么样子的,许鹿呦自己很少去回想。
那年开心的事情很多。
高考结束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午后,她和何以柠去乡下疯玩了大半个月,她收到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一个人坐飞机去了香港,她和爸爸妈妈一起第一次踏进央美的大门,还有许多个深夜她在笔记本里一笔一划地写下她对一个人的喜欢。
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或许已经在大脑里模糊,但想起当时的那种悸动,唇角还是会不自觉地带出笑。
那年难过的事情也有很多。
朝夕相处的朋友在那个夏天之后各奔东西,她没有送出去的信,她在香港经历的那场暴雨,还有微信置顶的头像上好像永远都等不来的那个红点。
不过就算是再难过的心情,她也能很快地自我消解掉,她一向不给自己找别扭,也擅长遗忘不开心。
只是偶尔从午夜梦回中惊醒,总有一种冲动,想给他拨过电话去,直截了当地问他一句,你喜欢我吗?一点点也算。
暗恋的人最常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心里自我剖析对方的每一个行为,企图找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迹象,来做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选择题。
那年始终无解的难题,她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他实在是不会写情书,全都是平铺直述的话,他们每次见面,她说过的话,穿的衣服,甚至是发型,还有她发的那些仅他可见马上又被她删掉的朋友圈,所有模糊不清的过往在他的笔下一点点地变得鲜活。
他记忆这样清晰,好像让她当初选衣服时的那些纠结,每句话说出口时在脑子里的反复斟酌,编辑朋友圈时的费尽心思,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就好似那一切不再是她一
个人的独角戏。
信的最后他写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抱歉,呦呦
这句话我明白得太晚,又让你等了太久
都是我的错】
许鹿呦指尖慢慢抚过他的字,小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才没有在一直在等你,我只是恰好还没有遇到别的可以让我喜欢的人。”
陈淮安低声道:“我知道,不会给你再喜欢上别人的机会。”
许鹿呦嘟囔:“你倒是自信。”
陈淮安回:“我不自信,呦呦,我在你面前一直没有多少自信可言,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这封信,我已经写完了几天,一直没想好该怎么拿给你。”
许鹿呦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只用手将眼角的潮湿抹去,默了很久,轻轻叫他一声:“淮安哥。”
陈淮安应她:“嗯?”
许鹿呦脚踢着地毯的一角:“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
陈淮安问:“下来?”
许鹿呦愣了下,转脚走向客厅,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隐约看到路灯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她问:“你没走吗?”
陈淮安道:“没,”声音放低些,诱惑她,“要不要下来?”
许鹿呦怕她要是真下去了就上不来了,她不那么坚定地拒绝:“不要,你明天还要起大早赶飞机,别在楼下喂蚊子了,快回去吧。”
陈淮安低笑了声,又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从香港给你带回来,马上要七夕。”
许鹿呦好像从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些提醒的意思,她攥紧手机:“……你。”
陈淮安一顿,语气里敛了笑,慢悠悠的声调,明知故问:“我?要我做什么?”
许鹿呦含混回:“你猜。”
陈淮安仰头看上来:“那我得好好猜猜。”
许鹿呦擦过他的视线,忙后退一步,躲到窗帘后,咬住唇,没再说话,脸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点点变红。
嘉月姐在叫她,许鹿呦一慌,直接挂断了电话,她应嘉月姐一声,脚还没迈出阳台,屏幕亮一下,进来一条信息。
他道:【我好像猜到了】
他明明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还拿这种似是而非的话逗弄她,他总是这样坏。
许鹿呦按掉手机,没有回他,有些事是他教出来的她,要论坏,她不一定会输他。
陈淮安也没有再追问什么,那条信息静静地待在两个人的手机里,像是开启了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游戏。
只是游戏的一方迟迟未归,原本两天的行程一再往后延迟。
盛默言和林嘉月的离婚大战也愈发激烈,已经不是一天一反转,几乎每隔一个小时都有新的爆料出来。
先是爆出盛默言在外有情人,又爆出林嘉月深夜酒店私会男人,还不只是一个,光是传出来的照片里就已经有三位,个个都是高大帅气的小鲜肉。
网友开始以为夫妻两个是各玩儿各,谁也别说谁,而且要论玩的花,林嘉月还要更胜一筹,毕竟盛默言的情人翻来翻去也就只有那么一位。
后来有细心的网友看照片发现这三位小鲜肉无论是从身高体型还是五官长相,好像都与盛默言有那么几分相似。
于是脑洞大开的网友风向又开始一边倒地全都站在了林嘉月这边,说林嘉月肯定是在盛默言这儿爱而不得,才想要在别的男人身上得到慰藉的。
还有人开始深扒林嘉月的身世,当初林嘉月和盛默言结婚的时候,就有人扒过林嘉月,能让盛默言下跪求婚的女人绝非普通人,不过任凭网友们怎么扒,能找到的无非也就是林嘉月是在建筑院上班,关于她的出身如何找不到一点相关的信息。
现在两人离婚的事情爆出,大家对林嘉月的家世身份又有了好奇,敢给盛默言戴绿帽子,想必身后是有足够的底气和支撑。
有一不大不小的营销号博主横空蹦跶了出来,说已经掌握了林嘉月的全部身世信息,与大家猜想的完全不同,简直是精彩至极,绝对会让大家跌破眼镜,并且在深夜连发三条预告,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开直播爆料,一夜之间,营销号博主的粉丝量增长了都有小几万,全网对这场直播都翘首以盼。
不过转天一大早,营销号博主就清空了林嘉月相关的全部视频,网上有关林嘉月的所有照片也全都不见了,没人知道是谁压下来的,中午十二点等来的是盛氏集团在全网发表的声明,很简短,只一句话,盛默言先生和林嘉月小姐已经正式协议离婚。
原本大家都在猜测这场离婚官司至少得持续一两年才能结束,毕竟盛默言名下资产庞大,据说两人还未签婚前协议,而林嘉月又聘请安婕为她的代理律师,显然是奔着巨额的赡养费去的,谁都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结束得这么突然。
有人说是盛家老太太不喜家事被放到公众视野里这样任人非议,盛默言才会快刀斩乱麻,不惜以支付林嘉月高昂的赡养费来结束这段婚姻,也有人说是林嘉月身上的黑料禁不住深挖,她承受不住外界的舆论压力,所以被迫净身出户签下了离婚协议。
就在网上还在就林嘉月最终拿到了多少赡养费议论纷纷,又有几张照片爆出,是一个网友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的时候拍到的。
照片里,林嘉月和盛默言一前一后地从民政局出来,显然两人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林嘉月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盛默言停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迟迟没有动。
盛默言虽然戴着墨镜,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大家从他的神态里分明看出了些落寞,网友们又糊涂了,怎么这样看来盛默言才是爱的深的那一个。
远在大西洋某个小岛度假的温可可翻着这几张照片,轻轻嗤了声:“男人都是贱骨头。”
连她小舅舅也不是例外。
有凉凉淡淡的目光落过来,温可可将手机扣下,抬眼看过去,目光微微滞住。
她刚才嫌他穿的多,来海滩玩儿,还整天长裤t恤地穿着,也不怕身上被捂得长了痱子,就命令他回酒店去把他那厚实的破牛仔裤给脱掉,换上昨天她新给他买的泳裤,上衣也不许穿,他又不是小姑娘,还怕被人看还是怎么的。
她原以为他一个穷学生,整天连饭都将就吃,也就一个大高个子在那儿撑着,身上能有几两肉,充其量也就是个瘦长条的弱斩鸡,能有什么看头,是真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种类型的,而且还不是一丁半点的有。
她有些移不开眼,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马上又冷下脸色来,有旁的视线明里暗里地探过来,温可可脸上又是一冷,抓起一旁的浴巾朝他扔过去,盖住他半边身子,颐指气使道:“回去把衣服穿上,”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刚才的花痴行为,又小声添一句,“什么破身材,平时是少你吃饭了吗,也不嫌丢人。”
温可可后悔了,刚才不应该让他脱衣服,她都还没仔细看过,怎么能先便宜了别人的眼。
宁时安这些天对她出尔反尔的折腾已经习以为常,心里再不耐烦,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大小姐支付了高昂的费用,还管他吃穿,他自然没资格说半个不字,他一句话都没说,扯下肩上的浴巾扔回到她身上,盖住她那
白花花的胸脯,转身又离开。
温可可看着他那和麦色的肩背相连的公狗腰,慢慢眯起了眼。
她想睡他的心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强烈,这件事在假期结束前必须要提上日程,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样美的海景。
许鹿呦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直到看不到嘉月姐的背影才挪动脚,嘉月姐一向是潇洒的,说要离开,一分钟都不会多留,全身上下的行李也不过一个登机箱。
她往嘉月姐刚才视线停留的方向看了眼,江宇胡子拉碴地从圆柱后慢慢走出来,勉强对许鹿呦笑笑,想让自己闭上嘴什么都别问,可又不死心:“她有没有说到我?”
许鹿呦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道:“嘉月姐说希望我们一切都好。”
江宇想笑,却先红了眼眶。
他知道她是个心狠的,却不知道她的心能狠到这种地步,合着到最后他连个工具都不是,网上她扔出来的照片那么多,没有一张他和她的,他还以为他不过是个三儿,到最后才发现他在她这儿连个名号都排不上,所以她到底拿他当什么。
江宇不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失态,他狠狠搓了把脸,从沙哑的喉咙挤出些声音,对许鹿呦道:“你是不是还得去接老陈,我就不等你们了,我回市区还有些事。”
许鹿呦不忍看他眼里的神伤,轻轻点点头,又嘱咐:“江宇哥你路上开车一定要慢一些。”
江宇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许鹿呦好半天才从江宇颓丧的背影收回视线,一转脚,又和不远处角落里的人对上视线。
是那位盛默言,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许鹿呦现在脑子里只能想起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他一定给过嘉月姐很多很多的难过,才会让嘉月姐最终选择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决绝来斩断这段婚姻,她知道网上有关嘉月姐的照片全都是她自己找人爆出去的,包括那个营销号的博主也是嘉月姐安排的。
许鹿呦脑子里一直都是昨晚嘉月姐在酒醉后流下的那滴泪,她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车窗外,有些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