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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综合其它 > 冷月照青衣 > 第25章
  木照雪似乎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凭借着本能,微微张开嘴。温折玉小心地倾倒,冰凉的药酒润湿了她的嘴唇,流入口中少许。木照雪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下去,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得后背的伤口一阵抽痛,让她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毫无人色。
  “慢点…慢点…”温折玉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触手一片滚烫。木照雪在发烧!
  咳嗽平息后,木照雪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丝。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扫过狭窄破败的船篷,落在温折玉同样狼狈不堪、沾满泥污的脸上。
  “这…是…哪?”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何老伯的小船!藏在芦苇荡里!他…他为了让我们逃出来…”温折玉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木照雪浑浊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淹没。她试图动一下身体,后背传来的剧痛和麻痹感让她闷哼一声,瞬间冷汗淋漓。
  “别动!伤口刚敷了药!”温折玉连忙按住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中了三镖!剧毒!何老伯的药暂时压住了…但…”
  木照雪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温折玉被河水泡得发白、还带着擦伤的手腕上——那是她昏迷前死死抓住的地方。
  “你…没事?”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温折玉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用力摇头:“我没事!一点皮外伤!是你…你…”她看着木照雪后背厚厚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草药包扎,声音哽咽,“你吓死我了…”
  木照雪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眉头依旧紧锁,呼吸沉重而急促,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和鬓角渗出,打湿了额前凌乱的碎发。
  温折玉看着她这副脆弱到极致的样子,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那个在六扇门雷厉风行、刀锋所向披靡的“冷月捕头”,那个在锦绣坊后院一招制住她的煞星,此刻却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躺在这破船里,被剧毒和伤痛折磨得气息奄奄。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心疼、恐惧和某种奇异悸动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温折玉的心房。
  她咬了咬牙,撕下自己中衣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湿,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木照雪身边,轻轻擦拭着她额头和颈间的冷汗。
  冰凉的布巾触碰到滚烫的皮肤,木照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她依旧闭着眼,没有抗拒。
  温折玉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她一点点擦去木照雪脸上的泥污和冷汗,露出那张即使在病痛中依旧轮廓分明、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昏暗中,木照雪紧抿的唇线显得异常倔强。
  擦到脖颈时,温折玉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木照雪颈侧跳动的脉搏。那微弱的搏动,却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她的指尖。
  她活着…木头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温折玉眼眶发热。她强忍着泪水,继续擦拭。当布巾滑过木照雪锁骨下方,准备擦拭胸口时,温折玉的手顿住了。
  木照雪穿着的粗布短褂早已被河水、血污和草药弄得不成样子,领口散乱。在衣襟内侧靠近心口的位置,隐约露出了一角非布非皮的深色物件。
  温折玉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她用指尖轻轻拨开了那碍事的衣襟。
  昏暗中,她看清了。
  那是一个极其贴身、用某种坚韧的防水油鞣皮缝制的小小暗袋,紧紧贴在木照雪心口的位置。暗袋的搭扣在之前的激战和落水中已经损坏,露出里面藏着的物件一角。
  一抹温润的、即使在昏暗中也难掩其清透质地的青碧色。
  温折玉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认得那个颜色!那枚被她当掉又赎回、最终在离开金陵前夜偷偷塞进木照雪随身包袱夹层里的——青玉环佩!
  它竟然…竟然被贴身藏在这里?!
  温折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枚环佩从破损的暗袋里轻轻勾了出来。
  冰冷的青玉环佩落在掌心,还残留着木照雪身体的微温。环佩上那拙劣的刻痕——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此刻在昏暗中显得如此清晰。
  她…她一直贴身带着?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巨大的震撼如同惊雷,在温折玉心底炸开!她呆呆地看着掌心的玉环佩,又看看木照雪那张在痛苦中依旧冰冷倔强的侧脸。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初见时抵住咽喉的冰冷剑锋,雨夜后院被识破身份的狼狈,运河船上日夜不休的施针驱毒,丙字库门前佝偻卑微的伪装,排水沟里那浴血挡在她身前的决绝背影,还有那句用生命嘶吼出的“别松手”……
  这个冷得像块冰、硬得像块铁的女人…她…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玉环佩上,也砸落在木照雪散乱的鬓发边。
  “你…你傻不傻…”温折玉哽咽着,声音破碎不成调,带着无尽的心疼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汹涌而出的情愫。她紧紧攥着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玉环佩,仿佛攥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第 26 章
  木照雪似乎被温折玉的抽泣声惊动,眉头蹙得更紧,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再次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这一次,她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清明了一些。涣散的视线先是茫然地落在温折玉泪流满面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温折玉紧紧攥着、放在她胸口的那枚青玉环佩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木照雪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如同坚冰乍裂般的慌乱!那慌乱如此明显,甚至盖过了她眼中的痛苦和虚弱!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抬起手去遮掩,去夺回!但剧痛和麻痹让她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咳…还…还给我…”她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和…羞恼?苍白的脸颊上,竟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了一丝极其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
  温折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酸涩、心疼和某种汹涌的情感彻底决堤!她没有归还,反而将那枚环佩攥得更紧,贴在自己同样冰冷的心口,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还!这是我的!你贴身藏了那么久…凭什么还给你!”
  木照雪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慌乱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复杂情绪取代——震惊、无措,还有一丝被看穿秘密的狼狈。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让她只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额上青筋暴起。
  “你…你…”她咳得撕心裂肺,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剧烈的喘息中。那抹病态的潮红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温折玉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又软了,连忙放下环佩,再次拿起湿布巾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执拗:“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还给你就还给你!凶什么凶!等你好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账!”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青玉环佩塞回木照雪心口那个破损的暗袋里,还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仿佛在确认它被好好安置。
  木照雪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那抹红晕久久不退。她不再试图说话,只是将头微微侧向一边,避开了温折玉的目光,紧抿的唇线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船篷内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只有木照雪压抑的喘息声和温折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温折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残留的、那枚环佩的冰凉触感,脸颊也莫名地发起烧来。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太…太不知羞了?
  可是…木头刚才的反应…
  温折玉偷偷抬眼,看向木照雪依旧侧过去的、线条冷硬却染着红晕的侧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甜蜜、酸涩、心疼和巨大勇气的暖流,悄然在她冰冷疲惫的身体里滋生、蔓延。
  原来…这块捂不热的冰疙瘩里面…也是有温度的。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船篷外,芦苇丛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夜风吹拂的摩擦声!
  温折玉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刚刚升腾起的那点暖意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取代!
  她猛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正在由远及近!
  不是风!是人!有人在拨开芦苇,向小船靠近!
  追兵?!
  “沙沙…沙沙…”
  那声音如同毒蛇在枯叶上滑行,冰冷地钻进温折玉的耳朵,瞬间冻结了她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带着暖意的悸动。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