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色书院 > 综合其它 > 冷月照青衣 > 第35章
  下一秒,汹涌的泪水彻底决堤!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上前,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木照雪浸泡在药汤中冰冷的上身!滚烫的泪水疯狂地涌出,浸湿了木照雪颈间的衣衫。
  “木头…木头…”她哽咽着,一遍遍唤着这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声音里是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无尽的委屈,“你这个冰疙瘩…闷葫芦…吓死人的傻子…”
  木照雪的身体在温折玉不顾一切的拥抱中僵硬了一瞬。她从未与人如此贴近。温折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悸动。她本能地想要推开,但身体却背叛了意志。那温暖的、带着泪水和馨香的怀抱,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防备。
  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她迟疑着,最终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带着一种生涩的、试探性的力道,轻轻地、轻轻地环住了温折玉颤抖的脊背。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温折玉的发顶,闭上了眼睛。浓烈的药味中,萦绕着温折玉身上那独特的、带着汗水和泪水的馨香。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疲惫、安心和某种奇异悸动的暖流,悄然在冰冷的心湖深处弥漫开来。
  石屋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何聘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桃红的衣衫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醒目,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怅惘,也有一丝深深的落寞。
  她看着木照雪那生涩却坚定的环抱,看着温折玉在她怀中哭得像个孩子,看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融为一体…
  何聘婷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将这一方小小的、浸透着药味、汗水和泪水,却又充满了劫后余生、孤注一掷交付的温暖空间,留给了她们。
  门外,千蝶谷的瘴气依旧浓重。但石屋内,两块在生死烈焰中反复淬炼、终于冲破所有桎梏的寒铁与烈火,在冰冷的药汤中紧紧相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前路依旧杀机四伏,血海深仇未报。但这一刻,淬火重生的,不只是身体,更是两颗冲破心锁、交付彼此的孤心。
  归你了。
  嗯,我的了。
  扬州盐运使司衙门,肃杀依旧。
  青石高墙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两尊石狮子黑洞洞的眼窝仿佛凝视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盐卤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然而,今日这威压之下,却涌动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
  衙门正堂,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盐运使赵怀恩,一个穿着三品孔雀补子官服、面容儒雅却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官员,高坐堂上。他的下首,肃立着盐运司大小官吏、盐商代表,以及身着六扇门公服的数名捕头,其中一人身形魁梧,脸色阴沉,正是木照雪在金陵的上峰——总捕雷震。
  堂下,木照雪一身洗得发白、却浆熨得笔挺的深青色六扇门公服,身姿挺直如标枪。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嘴唇紧抿,不见血色,但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锐利、深不见底,如同淬炼过的寒刃。所有的虚弱、疲惫、乃至那短暂流露过的脆弱,都被一层坚不可摧的冰壳彻底封存。只有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的温折玉,才能从那紧握刀柄、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暗流。
  温折玉今日换回了女装。一袭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靛青比甲,脸上未施粉黛,头发简单地绾起,只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洗去了易容的黄泥,露出了原本清丽绝伦的容颜,只是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灵动的杏眸,此刻却沉静如水,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熔岩般的恨意。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堂上端坐的赵怀恩身上,以及他身后侍立的那位穿着低级文吏灰色布袍、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沉静的“管事”身上——正是那夜在破庙外、戴着人皮面具的“银燕子”首领!
  “木捕头,”赵怀恩的声音带着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特有的圆滑腔调,打破了堂上的死寂,“你此番南下查案,劳苦功高,更在扬州遇险,九死一生,本官深感痛惜。然,你呈上的所谓‘天佑四年赈灾官银掉包’之证物…”他微微抬手,指向堂下托盘里那枚边缘磨损、伪造拙劣的官银凭信拓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仅凭此物,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指控,便欲攀扯朝廷命官,诬陷盐政重地,是否太过儿戏?你可知,构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他的话音未落,站在雷震身后的一名六扇门捕头立刻厉声附和:“大人明鉴!木照雪在金陵便屡次违抗上命,独断专行!此次更是不经通禀,擅自潜入扬州,惊扰地方!如今又拿此等来历不明之物构陷上官,其心可诛!请大人严惩,以儆效尤!”此人正是雷震的心腹,曾多次刁难木照雪。
  堂上气氛瞬间紧绷。盐商代表们窃窃私语,看向木照雪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幸灾乐祸。雷震脸色铁青,盯着木照雪,眼神复杂,既有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第 36 章
  木照雪面无表情,仿佛那厉声指责只是耳旁风。该做的事,她都已做了,成败在此一举。只希望在她拖延时间的间隙里援军能尽快到来吧。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越过赵怀恩,直刺他身后那位垂手侍立的“管事”。
  “构陷?”木照雪的声音响起,比堂外的秋风更冷,更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赵大人,何不问问你身后这位‘得力管事’?问问他锦绣坊徐家满门十七口,昨夜可曾托梦于他?问问他运河排水沟外,那三枚‘银燕子’的蛇牙镖,沾的是谁的血?再问问他…”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何老栓何老的命,他打算用什么来偿?!”
  “放肆!”赵怀恩猛地一拍惊堂木,脸色阴沉如水,“木照雪!公堂之上,岂容你含血喷人,攀诬本官府中管事!来人!将此狂悖之徒…”
  “赵大人且慢!”
  一个清越冰冷的女声,如同玉磬敲击,陡然打断赵怀恩的话!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只见温折玉上前一步,与木照雪并肩而立。她素净的衣裙在肃杀的公堂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她的目光不再躲闪,不再畏惧,如同燃烧的寒星,直直射向赵怀恩!
  “民女温折玉,江南盐商温如海之女!”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悲愤和孤注一掷的决绝,“三年前,温家满门十七口,葬身火海!表面是库房失火,实则是有人为掩盖天佑四年赈灾官银被掉包、盐引凭证被篡改的惊天黑幕,杀人灭口!”
  她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盐商代表们一片哗然!温如海的名字,在江南盐商中并非无名之辈!
  “血口喷人!”赵怀恩身后的“管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凶戾,声音嘶哑低沉,“哪里来的疯妇!在此胡言乱语!温家失火,早有定论!来人!把她…”
  “闭嘴!”温折玉厉声打断他,声音尖锐如同淬毒的匕首!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边缘焦黑、浸染着暗褐色污迹的册子,高高举起!
  “这本!便是我父温如海,以命相护,藏于书房暗格夹层之中,记录着天佑四年那批‘赈灾盐’从入库、到被掉包、再到伪造盐引凭证、最后流入私盐渠道的完整账册!每一笔!每一个经手人!每一处伪造的印章和签名!都记录在案!上面沾着的,是我温家十七口的血!”
  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目光如同利刃,死死钉在赵怀恩和那“管事”骤然变色的脸上!
  “而这枚伪造的官银凭信拓片!”温折玉指向托盘,声音斩钉截铁,“正是木捕头在徐正清紧握的手中发现的!是徐正清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撕下的铁证!徐正清,正是当年参与伪造盐引、最终被灭口的经手人之一!”
  证据!铁证如山!
  堂上瞬间死寂!针落可闻!所有质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瞬间转为震惊和难以置信!雷震猛地看向木照雪,眼中精光爆射!
  赵怀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放在案上的手微微颤抖。他身后的“管事”,眼神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袖袍下的手悄然握紧。
  “仅凭一本来历不明的册子,就想定朝廷命官的罪?荒谬!”赵怀恩强自镇定,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账册必是伪造!定是你二人勾结,意图扰乱盐政,其心可…”
  “其心可诛的是你!赵怀恩!”木照雪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她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爆发出凛冽如实质的杀气!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穿透赵怀恩的伪装,直刺他身后那看似卑微的“管事”!
  “还有你!”木照雪的刀锋般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管事”,“‘银燕子’的首领!戴了这么多年的人皮面具,躲在别人身后搅动风云,当缩头乌龟的滋味,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