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的味道，呼吸有一瞬的抖动，“你松手。”
话音未落，季青临朝他手心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体从掌心蔓延到手腕，一阵酥麻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徐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睛睁圆了，季青临低着脑袋，徐行看到他额前的碎发，跳动的心脏停了一拍。
他想到和季青临在楼梯间第一次的拥抱和接吻。
柔软的、温暖的，第一次感受到太阳一般，疯狂地从对方身上汲取养料。
和季青临接触的地方越发滚烫，徐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忘了拒绝，混淆了现在和过去。
鼻尖的酸涩硬生生忍过去，季青临脸颊一侧的红肿唤醒了他。
徐行垂了垂眼：“冰箱里有冰袋，你自己去拿。”
季青临变本加厉：“你心疼我。”
徐行被堵得说不上来话，索性闭嘴，等季青临作秀作腻了，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徐行移开目光，任由季青临在他手上胡作非为。
沙发多了一处凹陷，身边多了一处热源，季青临坐到他旁边，气氛就这么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说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黎淮山和卓钰琳订婚了，我以为江逢过去是砸场子。”
他不仅没砸，还送上早生贵子的祝福。
季青临：“他是公众人物，黎淮山不在的时间，助理都跟着。”
又沉默了。
徐行：“你——”
季青临：“我们——”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下，宛如掉在一起又被徐行踢开的手机铃声。
季青临：“你先说。”
徐行也不和他推辞，“你要是黎淮山，你会怎么选？”
几乎是他刚说出问题，季青临就毫无缝隙地衔接：“我选你。”
多么坚定的语气，多么可笑的答案。
“但是五年前你不是这样做的。”徐行板起脸，既然季青临想和他待着，不如趁今晚这个机会把一切说开说清，方便日后断干净，“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语音，你看到了吗。”
季青临的回答总是不在徐行的预料范围之内，“还有一段视频，我接通了。”
“什么？”
徐行看向他，他不记得自己打过视频，他那晚太混乱，不管不顾地给季青临发消息，却连一条安慰的消息都没收到，他简直要疯了。
“你的手机应该在床头桌上，只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季青临说：“我听到放杯子的声音，去卫生间呕吐和冲水的声音，还有你回来喝水的声音。”
徐行滚了滚喉咙。
“六分零八秒，你放水杯的时候挂的。”
季青临平缓的声音落在徐行的耳朵里，徐行顿时觉得眼眶一酸，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已经错过的不可能挽回了，为什么我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你没有回，偏偏误触的视频你要接呢，是不忍心还是想看我笑话。
徐行再张口说话时嗓音哑了几个度：“我不记得了，我对不好的事情一向忘得很快。”
“徐行，你骗不了我。”
徐行感觉季青临越来越近，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那份让他恐惧的回忆随着他的动作稍微减少了些，可还是不足以支撑他体面地面对季青临。
徐行离开这片狭小的区域，背着季青临扯了扯嘴角：“我用得着骗你？”
像是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时颤抖的声音很可笑，徐行自嘲般笑了一下，身后响起衣服的摩擦声，季青临站起身，在身后看向他。
接着是徐行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
季青临：“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徐行身体僵硬着，他恨自己为什么总因为季青临流眼泪，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泪腺，他始终背对着，“怎么开始？”
“你告诉我怎么开始？”徐行握紧了拳头，“抛掉过去的一切吗？我做不到。”
季青临抬手碰到他的肩膀，徐行用力地推开，反复两次，季青临的手就没再伸过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气息的拥抱。
季青临从徐行身后紧紧抱住他，徐行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开。
泪决堤一样流出来。
“徐行。”季青临轻柔地叫他名字，说：“我陪你一起疼，我们把那些生了根的东西拔出来，我会把空缺的位置慢慢补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好吗？”
徐行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声，小声的，压抑的，怕被别人发现，可他们这么近到距离，季青临不可能听不到。
他整个人被抽了力气，两条腿支撑不了他的重量慢慢滑下去。
季青临抱得更紧了，胳膊牢牢地环住他，随着他的力道，两个人一起半跪在地上。
季青临的手覆在徐行的后脖颈上，温度的差异让两个人都猛得抖了一下。
季青临的怀抱比之前更宽阔，也更令人依赖。
第63章 晚安，宝贝儿
徐行感受到季青临说话时胸腔频繁的震动。
“我想过了，如果这次我再放开你，我会比之前更后悔。”
徐行应激地推开他，“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的脸颊先前贴在季青临的胸口，泪在他的衣服上洇出一片一片的水渍，“人心是善变的，今天能为一句口头上的承诺为你掏心掏肺，明天看到更喜欢的转眼就把你丢掉。”
他的声音慢慢变小，注了水般湿淋淋的，“我已经被你丢掉过一次了，季青临，我不想再被丢掉了，我害怕。”
季青临胸口闷沉，看着徐行强撑着站起来，慢慢远离自己，像远离某种危险源，瞬间冒出一个强烈的想法。
他爱徐行，从始至终，一直都爱。
没有那场车祸，没有徐英杰，没有孟雅君的阻碍，五年前一切的事故都没有，就算他们只是在一个平凡的午后相遇，他也会爱上徐行。
徐行退得越来越远，季青临上前，急切地拉住，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徐行，不会了。”
他想告诉徐行，现在他有选择的权利了，他不再是五年前什么都没有的学生了，他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放开你的机会——
却被徐行躲开。
季青临的手抓了个空。
徐行摇着头退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才停下，他仰了仰头，再看向季青临时，眼神变得犀利，“你看黎淮山和江逢，他们难道不是互相喜欢吗，爱有用吗，最后还不是要给利益让路！”
“如果五年前的事情重现，权衡利弊之下，你能保证我一直在你的考虑范围内吗？”
徐行被伤过一次狠的，他不敢尝试了。
季青临：“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拿什么证明！”徐行打断他，觉得好笑，“狼心？还是狗肺？”
空落的房间比之前更静，季青临动了动嘴，可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徐行哭了，肩膀耸动着，像是接受不了自己如此狼狈，他用双手捂住眼睛，泪水沾湿了指缝，整个人脆弱又无助地缩在角落，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击垮。
季青临看得骨头都疼了，心脏一抽一抽地警告，他爱的人在痛苦，痛苦的源泉却是自己。
他走近，徐行退无可退，空气中肿胀的情绪令人喘不过来气。
季青临低了低头，在徐行指间落下一个虔诚而爱惜的吻，温热的唇贴在徐行冰凉的手指上，季青临感受到徐行因为震惊而导致的颤抖。
再然后，季青临看到徐行浸满泪水的眼睛，他吻掉徐行眼角的泪，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每一步又无比细致，生怕他再一次逃走。
舌尖有了咸涩的味道，最后，他把人搂紧了。
徐行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埋在季青临的颈窝，只剩下无声的泪。
季青临抚摸他的头发，轻拍他的背，很久很久，直到徐行回应了他的拥抱。
季青临松下一口气，说：“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很累吧。”
他的语气和他的吻一样，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
“抱着你会好受一点儿吗？”
“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季青临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了，徐行并没有多余的回应，只是若有若无地环抱着。
季青临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和，“现在变成刺猬了，宁愿封闭自己也不愿意让人靠近是不是。”
他继续说：“推开我让你这么难受，那你尝试着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五年前的事情选择权不在我们，被推着做出决定的你我太过渺小，连拥抱恋人的权利都被剥夺，对我们太不公平了，我们被现况迷惑，看不清未来。”徐行的身体终于不再发抖，季青临摩挲着他脖颈处露出的皮肤，“我以为做出了为你好的决定，却把你推向另一个深坑，你和我说你在国外过得很好的时候，我心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