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陆珂文抬起头。
“他们也许不具备专业知识，不知道歇山顶和悬山顶的区别，甚至分不清藻井是大木作还是小木作，可一个展览，不应该以此为界，把对它心之向往的人隔在门外，古建存在的意思，难道不是告诉我们，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建筑的文明传之不朽吗？……”
万里晴垂头丧气的从洽谈室出来。
叶空雨就等在门外，见此，问：“怎么了？”
“凉了。”
“……”
“我跑题了。”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专家的问题，又不能冷场，只好胡咧咧。
但万里晴不知道的是，在他出来后，洽谈室里响起这样一段对白。
那个质问他的专家，竟然笑了，说：“招标招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敢呛评审组的，珂文，你们西大竟出些刺头。”
陆珂文接话：“那还真是我学生，在设计大赛拿过一等奖的，我给颁的证书。”
“方案倒是很有灵性，脑子也活，就是这性子嘛，还得磨磨。”
“年轻人年轻人，没有血性，叫什么年轻人？”
“你就是护短。”
“……”
叶空雨摩挲着他的耳垂：“没关系，还有二轮报价，大不了我们把价格压低些，走低价中标策略。”
“不行。”
万里晴坚决不同意，“不能压太低，建筑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了，咱不当扰乱行情的那个臭老鼠。”
叶空雨拿他没办法了。
第二家是奇酷述标，陈奇把乐乐送到洽谈室门口，转而看向万里晴。
问：“小万，发挥的怎么样？”
万里晴心里都快淌血了，嘴却比钢板还硬：“第一名，非我莫属。”
陈奇撇了下嘴。
心说：吹吧你就，我不花点钱给你使绊子，都对不起那天你当着全公司人抹我面子。
第90章 那你证明
因为此次中标是现场公布结果，二轮报价结束后，所有人都没离开，留在休息室等。
万里晴把手机摄像头对准那张抽签条，拍了个特写，发到微博。
配文案——
俺不中了。
“朕的皇家翻译呢？说说这啥意思。”
“我知道，他说他反攻失败。”
“小脆桃是想当1吗？噗哈哈，助力每一个不知死活的梦想！”
“博主，新视频在做了吗？孩子没饭吃了。”
“内部消息，小脆桃和K神在搞文旅局的项目。”
“我天，还真和文旅局合作了？”
“……”
万里晴翻着评论，看到“反攻”两个字，把叶空雨的手拽过来，对比了一下。
两人的手型差了整整一圈。
叶空雨也看到那个评论了，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怎么？又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万里晴耸耸肩：“不是，我觉得在下面也挺好。”
“……”
他故意把嘴唇贴在叶空雨耳边，小声说：“不用费力气，躺着就有人伺候，爽！”
这间休息室很宽敞，大多数人都聚在吧台那儿，热聊着项目，或趁机结识同行，搭个人脉，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儿。
叶空雨抬手，用拇指指尖剐蹭着万里晴的唇珠，威吓：“你等晚上的，有你受的。”
万里晴躲开他的手，回道：“我才不怕呢。”
这么闹了会儿，万里晴心中失落的情绪渐渐散了。
休息室门口出现了一抹靓丽的身影。
她的到来，就意味着结果出来了。
“万里晴是哪位？请随我来。”她开口道。
万里晴还懵着，被叶空雨拽了起来，急忙举手：“我在这儿。”
工作人员笑了笑：“过来吧。”
“好。”
万里晴跟着她的脚步，进了洽谈室。
专家评审组工作了一下午，此时的神情都松懈下来，陆珂文指着桌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万里晴看到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公示单。
“在这儿签名。”工作人员指着右下角，提醒他。
签名……
万里晴接过笔，大脑这才开始运转了，他的目光扫过公式单的标题。
【中标结果确认函】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
万里晴没有立马签字，抬头，看向对面的陆珂文，眼神里带着求证，似乎在问为什么？
他以为经过提问环节，自己肯定是被pass掉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了。
“评审组一致认为，KB在此次磋商谈判中，方案突出，报价合适，拿到了最高分，也就是第一名。”陆珂文对他说，表情里带着对后辈的爱护。
方案突出……
这段日子付出的所有努力，因为这四个字，万里晴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说：“谢谢陆老师。”
又转头看向其他人，“谢谢各位评审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尽我所能，把古建展办好的。”
万里晴签完字，拿着确认函，走出洽谈室，维持的平静面孔，在看到走廊尽头的叶空雨时，被他亲手摘掉扔在地上。
他不顾这是在公共场所，亦不管这样做是否失态，只是随着心，朝叶空雨狂奔而去。
万里晴如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叶空雨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他。
“叶空雨。”
万里晴跳到叶空雨身上，双腿夹着人的腰，脸颊亲昵的蹭着叶空雨的耳朵，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你知道吗？我终于体会到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句诗的意境。”
“我知道。”
叶空雨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们朝儿有了他的二十层台阶。”
万里晴眼角湿润，吸了下鼻子，从叶空雨身上跳下来，火急火燎地转身：“我得去上个厕所，一泡尿憋到现在。”
叶空雨被这人煞风景了许多次，已经无奈了，说：“快去，一会带你去吃庆功宴。”
“好嘞。”
万里晴惦记着叶空雨的话，脚步匆匆，从卫生间出来，迎面和人撞上。
真是冤家路窄。
他看着面前的陈奇，连对不起都省了，与这个前东家擦肩而过。
“小万。”陈奇喊住他。
万里晴回头，望着面色不佳的陈奇，问：“有事？”
“没想到你真能拿下这个项目，我真是小看你了。”陈奇的神色复杂，有落寞、有嫉妒，但，也有欣赏。
万里晴抿了下唇，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您看过《杀死一只知更鸟》这本书吗？”
陈奇的眼神有了一丝清明。
他办公室书柜的第二层，摆放着这本书，是他上初一的儿子送的。
他儿子说：爸爸，这是一本关于勇气的书，你要好好读啊。
他至今连书的腰封都没有拆，显然，在他看来，那是青春期的孩子会喜欢的读物，绝不是一个生意人该看的书。
“在书里，有这样一句话。”
万里晴口吻坚定：“一个人很少能赢，但也总会有赢的时候。”
陈奇张了张嘴，他悲哀的发现，他错过了儿子的礼物，也低估了万里晴想成为冠军的决心。
“小万，你是棵好苗子。”
时至今日，陈奇总算愿意放下芥蒂与偏见，给这个曾经的下属，一个客观的评价。
庆功宴上，项目小组的人狂灌万里晴，叶空雨也没有拦着，更没有帮万里晴挡酒，由着他们闹。
万里晴对于自己上心的事，特别较真，很爱抠细节，这段时间没少给项目的人气受，就当给他们出这口“毒气”了。
散场时，万里晴已经晕得找不着北了，从酒店出来往停车场走，他听到嗡嗡嗡的声响，抬头，指着上空的无人机，跟叶空雨说：“这蜜蜂咋还变异了，这么大个！”
叶空雨：“……”
回到家，万里晴刚进门，就把鞋子给踢飞了，大喊：“儿子，过来给爹请安。”
小九本来都飞过来了，想和他亲热，看他这般德性，又带着妹妹飞走了。
“连孩子都嫌弃我！”万里晴闭着眼嚎叫。
“连？”
叶空雨扶着他的腰，“还有谁嫌弃你？”
“你。”万里晴控诉。
叶空雨真是冤枉，抚摸着醉鬼的脸：“我怎么敢嫌弃你？”
“那刚才我在车里亲你，你为什么避开？”万里晴委委屈屈问。
叶空雨扬起唇角，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好脾气地哄：“不是你说想吐吗？我带你下车吐去了，你忘了？”
“好像是有这回事……”
万里晴额头抵着叶空雨的肩，打了个酒嗝，眼睛一闭，眼看就要睡着了。
“先别睡。”叶空雨把人拦腰抱起放在沙发，取了醒酒药，“把这个喝了就不难受了。”
万里晴乖乖照做。
过了会儿，他眨巴着眼睛：“我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