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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夏时泽总感觉,下一秒,有人会从厨房推门出来,端着碗对他说,“快去洗手吃饭。”
  但再看过去,厨房空空荡荡,小院也空空荡荡,仅有他一人。
  推开门,屋里的一切都落了一层薄灰,衣柜,雕花木床,桌上甚至还有一本半翻开的医书。
  好像房间的主人只是放下书,随手去做了些什么事,待会儿就会回来,继续坐下看书。
  夏时泽的手抚过书卷,抚过座椅,站在了衣柜前面。
  他打开柜门,灰尘的味道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好像那个人时隔许久,隔着生死,又给了他一个拥抱。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许多衣裳,都是哥哥以前爱穿的样式,素色的,款式简单,松松垮垮。
  他还记得哥哥穿这种衣服时,弯下腰,会露出一截莹白的锁骨。
  那时他便装作无意,偷偷抬眼看。
  第69章
  夕阳西下, 宫人们神色匆匆,长长的影子映在红墙上。
  宫人们都以为,这位新帝年纪轻, 性子温和, 比原来的皇帝好伺候许多。
  “你们有没有觉得, 咱们这位新陛下, 偶尔有点怪怪的……”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宫人悄声与同伴耳语。
  “不要你的命了, 陛下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那人吓得连忙摆手, 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我不是要诋毁陛下,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他往前探身,眼神打量着四周,附在同伴耳朵上小声说,“我可听说了, 陛下的寝殿没人进去过,陛下睡前难道不需要人服侍更衣吗?没有宫人, 寝殿内又是谁来打扫?”
  “你的问题真多,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陛下生性喜静,不喜欢人打扰。”
  那人闷闷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就又凑过来, “你在陛下身边侍候,难道就没发现些别的?”
  同伴摇头,但还是愣了一瞬间,听到这个问题时,他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 之前看到的一幕。
  那日他负责侍候陛下沐浴。
  宫人们把一应物件摆全了就纷纷退下,圣上中途吩咐他倒酒,叫他取了两盏酒水,一杯自己端着,松松垮垮的衣袖垂下,露出一截苍白带着横向伤疤的手腕,宫人的眼神不敢停留,只是略然带过。
  但是他确定,这个位置,这个走向的伤疤,应当不是与人交手时留下的。
  圣上身上衣裳的样式材质,也明显不是帝王的规格。
  陛下这是,穿了谁的衣裳?
  宫人不敢多想,马上收起托盘,行礼告退,临走时实在好奇,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另一杯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与它摆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盒子,以及几盘点心。
  这场景本来也就稀松平常,可偏偏几案上摆了个盒子,总让人无端联想,若酒和点心都是祭品,那圣上是在哀悼谁?
  这个人必定与圣上关系亲密,毕竟圣上此时衣冠不整……
  宫人不敢再深入想下去,看向对面的同伴,又摇了摇头,“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别七想八想。”
  *
  皇帝寝宫内一片杂乱,镇纸,毛笔散落在地上,但夏时泽并不是在写字作画,地上还躺了一把沾过血的短刃。
  夏时泽正用毛笔蘸自己的手腕的血。
  一汪红艳艳的鲜血盛在白瓷杯里。
  他的身体素质太好了,止血速度超乎常人,使他需要一次又一次,用利刃破开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画好了,就快要画好了。
  新帝双手撑在玉砖上,眼神痴狂,手腕流出的血浸湿草草裹上的纱布。
  这纱布并不是为了止血,也不是为了保护伤口,只是防止手腕的血滴下来,毁了他画的招魂幡。
  招魂幡就铺在地上,四周燃着无数的明灯,让夏时泽的眼睛里多了些许飘忽不定的影影绰绰来。
  招魂蟠这种死人用的东西,平时绝对不能与九五至尊的寝殿沾边,可能仅仅谁提到一句,都要被嫌晦气。
  但现在就这样明晃晃,摆在新帝的寝殿里,甚至还是新帝用自己的血绘制。
  夏时泽在画最后一笔,他的长发随意挽了个结披在身后,汗珠微微打湿了额间的发丝,唇色苍白,只有被牙齿咬出的一道红印,眼神却锋利异常,死死盯着那即将落下的最后一笔。
  但他的手却顿住了,手中的笔似有千斤重,最后一道迟迟落不下。
  若是画成了……哥哥还不回来呢?
  哥哥会不会是不要他了……
  夏时泽霎时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去寻找放在一旁的盒子,低声询问道,“哥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对不对?”
  盒子不过是个死物,不会回答他。
  夏时泽也失了主心骨,他看着他用自己鲜血画成的招魂幡,居然开始迟疑了……
  心里有个声音说,毁了它吧,这样你还可以自己骗自己,哥哥只是还没回来,并不是不回应你。
  夏时泽站直身子,拿起一旁的蜡烛,随手扔了上去,将这幅自己苦苦绘制多日的招魂幡焚毁殆尽。
  这不知道有用没有的东西,留着它作甚,不如烧了干净。
  玉砖是好东西,水火不侵,被火烧过以后不留任何痕迹,只有一缕黑烟熏染了昂贵的丝质垂幔。
  夏时泽拂袖离去,手腕的纱布脱落,鲜血滴滴答答流下来,但他只是抬起手,淡然地看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腕一眼。
  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痛。
  耳边却突然响起哥哥的声音,“你又不爱惜自己了……”
  夏时泽猛地回头,环顾室内,发现空无一人后默默垂下眼睛。
  怎么是幻听……
  但他转瞬又想道,万一哥哥变的鬼未有实体,就这样叫他给错过去,该如何是好?
  夏时泽马上起身,手里提着灯,把屋内大大小小的角落全都照了一片,企图找到藏身其中的哥哥。
  但一无所获。
  果然是幻听吗?
  夏时泽坐在床边,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胳膊里,他身上穿的是楼双的寝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上面还残存有哥哥的气息。
  如今把脸贴在上面,就像哥哥隔着旧时光,给了他一个拥抱。
  但哥哥怪他没有爱惜自己,这句话夏时泽是一定会听的,夏时泽走到床前,随便翻出瓶药粉,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给自己包扎伤口。
  他仰头躺倒在榻上,盯着眼前的华丽繁复的帷幔出神。
  他已经替哥哥报完仇了,也当了天下最尊贵的人,书也念了,所有人见到他都要俯首称臣高呼万岁。
  但是他依旧想回到之前在小院子里度过的那段日子,宁愿去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前任杀手……
  他是想过,要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但他不知道,这会赔上他哥哥的命。
  夏时泽又想起那则话来,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就要替他承受既定的后果,现在想想果真如此,哥哥替他背了命,赎了罪。
  他的命是用哥哥的血来填的。
  当初就应该死在路边,或者饮了毒药,与家人死在一起,早早投胎,说不定还能见哥哥一面。
  而不是现在阴阳两隔,他守着一个小盒子苦苦支撑。
  夏时泽俯身将脸贴在盒子上,冰凉的触感一时消解了部分燥热。
  哥哥……快点回来吧……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
  “你丫个腿的!”楼双一把扼住系统并不存在的脖子,“不是说好的一比一复原吗?我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听我解释……这具身体呢,从性能上讲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外观稍有不同,也算是一种新体验,毕竟打游戏还要换皮肤呢……很有乐趣的……松手啊……老大。”系统一边咳嗽,一边猛拍楼双的手。
  咱也不知道他一个虚拟机器人,被掐脖子会有什么影响?
  “我不管,你给我染回去。”楼双松开手,但语气仍然恶狠狠。
  “老大你放宽心,现在白毛非常流行,人人都喜欢白毛。”
  “你商城里不是有染发剂吗?给我来一瓶。”楼双扫了他一眼。
  系统卡壳了,吞吞吐吐直拍大腿,“哎呀,你看这事办的,好心成坏事了这不是,这具新身体数值很高的,商城里的染发剂,它可能不大上色……”
  楼双缓缓蹲下,捧起自己的满头银发,叹了一口气。
  这个样子去见他,夏时泽会觉得他像个鬼吧……他现在是元帅,以后还要当皇帝,说不定美人见多了就不喜欢我了……
  之前夏时泽是爱他,但现在夏时泽当了皇帝,富贵迷人眼,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能为去死的人可能都要排队……也不知道原书里,男主有没有感情线……
  以前是仗着他年纪小,又不谙世事,自己才占尽上风。
  现在他还会喜欢我吗?
  楼双烦躁地揉揉自己的头发,看着银色的发丝,月光一般从指缝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