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铭当初一心忙着寻找程清渺的行踪,根本无暇分心去打听萧执聿的事。
既然听说他已经疯魔,便任由他自生自灭。
只要他一死,他不信钓不出程清渺。
只是,萧执聿实在太聪明了。
谁能想到他竟然疯到去挖坟,竟还真让他找对了方向,得知了苏绾缡没死,丢下了上京的公务便赶去了潭州。
丹药也不服了。
祁铭的计划中道崩殂。
得知这一消息,还是祁铭从贺乘舟那里知晓的。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贺乘舟要苏绾缡的人,他要萧执聿的命,两个人简直不谋而合,便就此达成了合作。
毕竟,此事要悄悄做,盯着他的人太多,他不能留下把柄。
谁能想到,这贺乘舟竟然中途叛变,他眼下一半的人都是贺乘舟的手下。
这么一会儿,山洞内的其他人立马便执剑反对向了他。
嗐,祁铭简直肺都要气炸,怎么就走漏了消息呢?
他一把拖拽住了椅子往自己面前拉,匕首三两下割断苏绾缡身上的绳索,粗鲁地将她拉近了自己怀里,刀刃死死抵住她的喉咙,“萧执聿,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他唇边扯出一抹玩味,盯了一眼萧执聿,又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你和她,只能活一个。你选吧。”
苏绾缡的一生总是在模棱两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总是没出息的在妥协,退让。
可到了此刻,她竟从未如此坚信过,萧执聿一定会选她。
因而当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身旁轻尘手中的长剑,二话不说对准了自己的脖颈时,苏绾缡也几乎是在轻尘惊呼的同一时刻完全出自本能地做出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行动。
她猛地往后仰头,重重地撞向祁铭的下颌,推开他环绕禁锢自己的手,完全是没有想过后果地往前冲,根本顾不得脖颈上泛着凉意的刀刃。
能活就活,要死就死。
这是苏绾缡当时唯一的想法。
总之,她绝对不要接受萧执聿的一命换一命。
在祁铭瞧见萧执聿拔剑对准自己脖颈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俨然已经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他想过苏绾缡对萧执聿来说有多重要,却不想,竟然是可以以命抵命的程度。
嘴角率先挂起了笑容,胸膛里都升起颤栗,祁铭沉溺于兴奋的情绪里,压根没有将苏绾缡这个弱女子放在眼里,以至于真被她突然地一撞得逞,瞬间痛得仰头后退了几步。
刀刃也只堪堪擦破了她一点肌肤,缀出鲜艳的红。
祁铭心跳漏掉一拍,连忙伸手要将苏绾缡重新抓回来,却不想对面萧执聿手中长剑陡然转了一个方向,眼角余光中他瞧见剑失直直向自己飞去,不消反应,巨大的冲力便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祁铭痛得眼冒金星,掌心的疼痛未消,如今右肩又被刺穿。
他模糊抬眼瞧见萧执聿飞身而来,顺势接住苏绾缡即将倾倒的身子,揽在怀里。
场面瞬间混乱,两方的侍卫也开始打斗。
刀光剑影里,祁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这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一些什么。
他从萧执聿的身上抬起眼,看向他森冷的眼睛,“你会武?”
祁铭有些惊异。
按照萧执聿出手的利落,绝不只是用君子六艺就可以搪塞过去的。
如果萧执聿真的会武,那么当日驺虞山上时,他就是刻意隐藏实力让自己受那般严重的伤。
还真是心机深沉!
祁铭脸色凝重了起来,抬手猛地将肩上的长剑拔出,满是杀意地看着眼前的人。
既然如此,萧执聿今日就更不能留了。
他持剑挥上,萧执聿抬脚将身侧的圈椅踢出,祁铭奋力一劈,将其砍碎。
噼里啪啦的木材碎屑里,祁铭微眯了眯眼躲避,轻尘便将新的一把剑甩向了萧执聿手中。
长剑在他手里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以雷霆之势搅动风力劈向祁铭。
祁铭抬手抵挡,被逼退了好几步,脚尖在地面拉出一条长痕。
他侧身躲过,左手倒拐卸力,长剑便直直插入了山壁上。
萧执聿挑出剑尖,黄土飞扬,眼前一片模糊,祁铭眯眼身形还未站定,便感觉迎面而来的利风,耳畔也是银剑铿锵的急声。
他额头冒汗,萧执聿的功夫竟比他想象得要好太多。
而且也完全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剑中杀气凌厉。
祁铭不敢小觑,立马打起了精神来。
按照萧执聿的功夫,不说他眼下右手受伤,靠着左手持剑能否战胜他,就说平日里他都不一定有把握能从萧执聿手中全身而退。
但是祁铭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他虽受了伤,但是萧执聿也不见得就全好。
毕竟他一身的旧伤可都未痊愈……
身侧还带着一个女人。
祁铭快速瞥了一眼苏绾缡,心里立马有了计较。
他持剑向萧执聿刺去,萧执聿抬剑抵挡,他脚尖骤然换了方向,剑刃便向苏绾缡劈去。
萧执聿反应很快,伸手将苏绾缡往自己怀中带,出剑将他剑矢打开。
祁铭格挡退后,早已预判萧执聿下意识的相护动作,快速止住了被剑气逼得退后的脚步,敏烈地再次持剑劈了上来。
皮肉划破的声响在耳畔炸开,苏绾缡惊慌地从萧执聿怀里抬头,他喉间无意识泄出一声闷哼,眉头却没皱一下。
转身挥剑,利索地将长剑从祁铭不甚利落的左手中挥扔了出去。
抬脚一踢,祁铭胸膛受力,猛地撞在了山壁上又被反弹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鲜血。
萧执聿持剑抵着他的咽喉步步逼近,眸中阴鸷愈深。
祁铭带的人本就少,到底是落了下风,如今他又落败,底下的人不过瞬间便被全部压制。
“想杀她?”
萧执聿歪头看他,似是询问,可话中阴寒却不消质疑。
祁铭唇边笑意还未展开,萧执聿剑尖便已经插入他另一只完好的手背。
他并没有一下贯穿,反而抵着剑柄,一点点往下压,像是要将他的手慢慢钻入地底里。
“萧执聿!”
祁铭将展未展的笑容终是开始了抽搐,脸颊上瞬间洇满了汗水,他咬着牙喊道,恨不得要将萧执聿撕烂。
“你会武。”他喘着气道,眼睛死死盯着萧执聿瞧,“你说要是风玄知道,他还容不容得下你这位肱骨之臣呢?”
话落,他努力弯出一个笑来,唇边颤得厉害,嘴上却还是不肯饶人。
他自以为能够威胁萧执聿。
“可惜,你没有机会告诉他。”
萧执聿睨着眼皮瞧他,握着剑柄的手开始缓慢转动,剑刃便将祁铭掌心间的肉绞烂,骨头碾碎。
祁铭疼得尖叫,嘶吼道,“难不成,你还敢杀我?”
萧执聿不置可否。
“你敢!我是显朝的皇子!我死了,你如何向风玄交代?”
他声音陡然拔高,声线都止不住尖锐,死死盯着萧执聿,以为这样就能够吓到他。
可看见他冷漠不为所动的神色,祁铭心间终于开始感到惶恐。
这是一头恶狼,他惹了他不该惹的人。
萧执聿抽出了剑,鲜红的血滴从泛着银光的剑刃上不断砸落,露出的被染得粉红的微白骨屑还沾染其上。
萧执聿看倒在地上像渣滓一样的他,语气低寒,“你死,便是显朝对我朝的交代。”
“不要杀他!”
苏绾缡这个时候才算是从生死一线中回过神来,连忙喊道。
可终究是慢了一步,萧执聿的银剑已经彻底刺穿祁铭的胸膛。
他睁大了眼睛,面部呈现出震惊和痛苦的神色,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但悉数都凝固在了他最后的面容上,彻底没了呼吸。
萧执聿将苏绾缡冲上前的身子拉回,满眼担心地抬起她的下颌查看她脖颈上的伤口。
苏绾缡方才离得近了,那匆匆一瞥,瞧得她心有余悸。
她不敢再动,由着这个姿势,喏喏开口,犹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萧执聿,他死了?”
“嗯。”
瞧见伤口不算深,萧执聿才放下心来,回应道。
可抬眼看她的眼神却又充斥着其他一些什么。
苏绾缡没有看见。
她微拧了拧眉,虽然她不喜欢祁铭,但是不代表她看见一个方才还活生生的人骤然死在自己面前能够心平气和。
尤其是他还……
“萧执聿,你干什么!”
被骤然一下揽进怀里,苏绾缡有些发懵。
她本就有些惊魂未定,挣了挣。他力气却很大,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束缚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一般。
她靠在萧执聿的胸口处,感受到他胸膛在微微震颤,动作渐渐小了下来。
耳畔传来他沉哑的声音,呼吸有些不匀,好似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