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不能帮我们带话给姜瑰让他千万别演了!离巫导远点行吗?”
“是呢,巫南导演私生活一直很干净也很骄傲的,被姜瑰带歪,我们真的很担心!”
“对呀对呀,能不能帮我们跟姜瑰说他既然这么大脸要辞演可千万别又回去了哈!”
“我也求巫导独美,求带话姜瑰谢谢!”
哦。
原来不是他的粉丝。
是巫南的梦女粉。
姜瑰压低帽子,叼着烟,绕过人群走了。
前门被人潮堵得水泄不通,公司的侧门倒是通顺如常。
姜瑰遥遥看了一眼还在被记者和警察围着的虞亭至,坐电梯重新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拉开门,看到休息室内熟悉的一切,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我给你喂过很多次药呢,宝宝。”
“乖瑰瑰,你休息室的床都被你弄湿了,是我抱你换的床单。你喜欢吗?”
杜温瑜坐过的那张书桌还摆在落地窗前。
姜瑰猛地掐灭了烟,反手锁门,逃也似的冲出走廊——险些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秘书。
“抱歉姜先生。没烫到您吧?”
秘书手里还端着咖啡,在冷气里冒着一丝热度。
姜瑰抬头,面前的人很眼生,从没在域叶见过。
“我姓李,是夫人派过来给虞少爷做总助的。”
秘书笑得很客气,“姜先生叫我Ada就可以。”
姜瑰点了下头。
Ada问:“姜先生要不要回虞少爷办公室休息一下,他刚刚出门前说了,如果您回来,让我先带您去那里等他。”
姜瑰好奇:“虞亭至办公室?”
“虞少爷觉得您肯定不会喜欢黎董那间办公室,他重新选了一间。”
Ada笑盈盈的,“我让秘书办给您准备差点,您可以在那边休息,等虞少爷回来。”
到底是自己呆过这么多年的域叶。
姜瑰也没什么怕的,老老实实跟着去了。
不知道是听说了具体黎重干了什么,还是出于其他更多原因。
虞亭至新选的这间办公室的确和黎重曾经那间隔了老远,不仅不再同一层,连方向都不一样。
Ada带着姜瑰进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小餐点和轻食。
“姜先生,刚刚来的消息虞少爷可能要先过去配合调查。您看要用晚餐吗?”
姜瑰有点着急了:“为什么要调查?不是黎重自己跳楼的吗?楼下他们说监控都拍到了啊!”
“话是这样说的。”
Ada将咖啡端端正正在姜瑰面前放好,耐心道,“但还有很多经过他们需要了解,更何况虞少爷是空降,黎重背后也是有众多因素的,抱歉,姜先生。”
或许是因为药物用多的原因,姜瑰在情感态度上的反应总是迟钝。
像是一根已经被拉扯超量的皮筋,无论再怎么用力或保护,都很难再回到最初的模样。
姜瑰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点点头:“谢谢。”
“您太客气了。”
Ada依旧职业而礼貌,“既然您没有特别偏重的食材,那我先让助理按照平时您的口味上,如果虞少爷的确太晚了,我再送您回去。”
这间办公室依旧很新,大概是才布置出来不久的原因,很多工作设施还不完善。
但姜瑰看到了挂在文件柜旁边的一幅画——
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虞亭至画的那幅。
被姜瑰用黑笔涂了脸,也彻底破坏了艺术性,空剌剌的挂在那里,显得突兀又怪异。
姜瑰踮起脚,伸手摸了摸那张画面。
干涸的油彩有着些微不平的高低起伏,被他涂抹过的黑色附着在色泽鲜明的图景上,有种令人发笑的滑稽感。
可这让姜瑰觉得安全。
他搬了个椅子过来,爬上去将这幅画从挂钩上取了下来,然后抱着重新回到沙发上。
月色落进浅白色窗纱。
姜瑰仿佛听到耳边有细碎的声响,一下子睁开眼睛。
“吵到你了?”
男人的声音清澈,既不是杜温瑜那种被众人追捧的低音,也不是谢筠池总是高高在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是虞亭至。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件男士的长款披风,是非常挡风的面料,将空调的冷气遮得彻彻底底。
原本抱在手中的画放在桌子旁。
虞亭至向姜瑰伸出手:“害怕了?来,老公抱抱。”
一滴泪蓦然从姜瑰眼眶里落了下来。
狠狠砸进了虞亭至的风衣里。
他眼底一慌,伸手圈住姜瑰的腰,像大人抱小孩似的围在怀里:“怎么哭了?不哭,是不是累了?受委屈了?”
止不住的眼泪像彻底失去控制的堤坝一样滚出眼眶。
很快就浸透了虞亭至抱着姜瑰的右半边肩膀。
他哭得无声无息又撕心裂肺,随着泪意决堤抽泣渐渐变成放声大哭的伤心,最后是整个人都在抽抖的恸哭。
一些尖锐又沙哑的哀鸣像被切开了气管的小动物,在不顾一切的寻求最后一丝慰藉。
虞亭至心也被姜瑰哭碎了,他来不及伸手擦,便抱着姜瑰一点一点去吻他脸上的泪:“不怕,瑰瑰,我保护你,无论什么事,我都保护你。”
姜瑰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水痕,他怔怔的瞧着虞亭至,哭到后面连声音都吐不出来,只剩一些狼狈的呛咳和反复的打嗝。
秘书给虞亭至沏的热茶就在桌上。
虞亭至喝一口热茶,由滚烫到温度适宜,再搂着姜瑰哺进他唇齿里,有力的指骨温柔的擦去嘴角带出的水渍。
“不会有事的,瑰瑰。”
虞亭至垂头,额头抵在姜瑰光洁的额头,“我们会好好在一起,不怕,宝贝。不要怕。”
姜瑰缩在虞亭至怀里闭了闭眼。
黎重摔死的惨状就立刻浮现在他面前。
铺开的血,溅起的人体,黄白的组织。
姜瑰颤抖着张大眼睛,伸出手,一点点,缓缓的,抱住虞亭至的腰。
姜瑰说:“我看到……黎重了。”
“我知道。”
虞亭至一下一下亲姜瑰的发顶,“Ada跟我说了,今晚我们不睡觉,我带你去昙山看日出,好不好?”
姜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去最大的游乐园,玩个开心。”
姜瑰吸着气,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这并不是A市最好的CBD视野。
姜家那栋也不是。
这座大城市最好的主宅在谢筠池的麓岛一号,在杜温瑜的七号公馆。
而最好的写字楼也被谢筠池所掌控。
姜瑰并不了解杜温瑜。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闭眼,他的脑海里就跳出黎重的惨死和杜温瑜绅士儒雅的笑脸。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夜晚。
之后会迎来同样普普通通的一个清晨。
这座城市的八车道依旧拥挤。
街角的摊贩和络绎不绝的人流像是跳动的音符。
今日昙山山顶无雾。
除了为数不多的游客和不远处正在每日早晨约定好唱歌的老年乐器合唱队。
山顶显得空旷。
橙黄色的日头遥遥从地平线的那头升起来,跳出地平线,慢慢攀升,光线落进古代皇家私宅,接着在一瞬间天光大亮。
姜瑰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在课文中学过的一篇课文——原来日出真的是课文里写的那样。
真可惜人生到此,竟然才第一次看到。
不过总是看到了的。
虞亭至的掌心温热坚定,日光的光影洒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相交,看上去竟是个交颈的模样。
姜瑰觉得有点吉利,摸出手机拍了一张。
他手机昨晚去虞亭至办公室后才冲上的电,后来睡着就随意放在桌上,没有再看一眼。
此时拍完照片。
姜瑰才发现原来在关机期间虞亭至给自己发过这么多信息。
“弄完了吗?我来接你。”
“乖宝?”
“瑰瑰,还在忙吗?”
“太晚了,叫人家送也不方便,我现在过来吧。”
“我在他家别墅外面了。”
“别墅灯黑了,乖宝,睡着了吗?”
“公司有点事我回去一趟,别担心,明天见。”
“等我。”
姜瑰猛地暗灭手机。
他狠狠揉了下眼,揉得眼尾通红,才敢握紧虞亭至的手。
他的语气又肆意又骄纵,仰起脸。
“吹吹,进沙子了。”
“好。”
虞亭至便牵着他,毫无不耐烦的一点点吹,“泛红了,我们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在医院看看。”
姜瑰将泛出鼻腔的酸重新吞下去,摇摇头:“不用。”
没有质问,没有试探,没有不耐。
天边的云层被晨初的太阳镀上一层金色,亮得姜瑰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