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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只手各执一剑,左右互搏。
  有时候,他关在房间里一天不出来,出来后,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
  有时候,他去魔界的赌坊烂赌,赌输了也不付账,耍赖皮跑出来,最后由祁武去偿还。
  有时候,他去折梅,把梅花撕成一片一片,洒向空中。
  有时候,他在魔渊呆坐着,大口大口吃魔渊的黑土。
  有时候,他抱着一个老虎布偶自言自语。
  有时候,他披头散发躺在茶园的地上。
  有时候,他也会去星云派废墟,腐朽的荷塘又重新种上了荷花。
  有时候,他爬到净水河畔的大树上,抓捕水面上跳跃的青花鲑。
  有时候,他在浮像湖前,一站就是一天,他不会启动湖面的法术,只是静静地望着,仿佛湖面真的映出来什么。
  香玉居的枯叶落了满地,楚子虚怎么扫也扫不完。
  祁武跑来,“尊上,魔兵们操练已久,蓄势待发。您真的要攻打天庭吗?”
  “打吗?”楚子虚仿佛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别人。
  然而,无人回应。
  “打吧,上天庭!”楚子虚自己回答道。
  一群蝙蝠黑压压的聚集在一起,搭起了一座浮桥,载着众魔登上九重天。
  应战的天兵天将与魔兵魔将厮杀,鲜血染透了南天门的琉璃瓦。
  二郎神杨戬的三尖两刃枪,枪出如龙,枪尖擦着楚子虚鬓边掠过,带起一缕断发。
  “楚子虚,你疯了吗?”
  楚子虚舌尖顶住上颚,将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下。
  “我疯了。毛动天已故,善恶是非,我也无需理会。”
  这一刻,楚子虚成了真正的魔。
  杨戬银甲泛着冷光,眉心天目微阖,“对不起,我不知晓那身孝服是锁魔链幻化而成,我不知晓他们会囚禁你。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楚子虚仰天大笑,笑声震得云层簌簌剥落。
  “但结果,他死了。”
  他忽然并指为剑,虚空划出红绳,如灵蛇出洞,将二郎神捆住。
  云层裂开缝隙,哮天犬伏在云头蠢蠢欲动。
  二郎神给哮天犬一个眼神,哮天犬不叫了。
  楚子虚知道,二郎神又放水了。
  他率领众魔闯入天庭,十分顺利,无比迅速。
  月老蹒跚而出,手持桃木拐杖。
  “子虚,你的仙骨我用不习惯,还给你吧。”说着,手中出现一根脊柱骨,抛到楚子虚的身上。
  仙髓撞击进楚子虚的体内。
  有了仙髓后,仙魔同体的楚子虚还能被谁困住呢?
  他一路过关斩将,直杀到凌霄宝殿。
  “还有何人应战?都给本尊出来。玉帝老儿,你在哪?”
  天庭有很多神仙,很多法宝,很多兵器,楚子虚不知道他们躲在了哪里。
  一连几天,众神仙皆不敢露面,只留众魔在天庭中耀武扬威。
  蚩尤的遗愿已经完成,众魔闹够了,就吵吵着要回魔界。
  他们说天庭的气味酸腐,是变质的饭菜。
  他们说天庭的光芒晃眼,是磨人的永昼。
  他们说天庭的仙乐刺耳,是厉鬼的哀嚎。
  他们说天庭的琼汁难咽,是割喉的刀片。
  “你们想回去就先回去吧,我再逛逛此处。”魔尊一发话,众魔一哄而散,回到魔界接着奏乐接着舞。
  自云海深处踱步而出一位公子,脚踏在白玉阶上,迸出火星点点,腰间玉符随步伐轻叩。
  他白衣胜雪,未沾染半滴鲜红,恍若再升谪仙。
  广袖一挥,魔气凝成黑色莲花宝座。
  这位公子坐在宝座上面,猩红的眼睛望着云海下模糊的世界,心道:“原来当年孙猴子是这般滋味。”
  他掏出鱼骨链,缠在自己手上,又自言自语:“小猫,你看到了吗?睥睨众生的感觉,你感受到了吗?”
  楚子虚的眼神又倏而黯淡:“我们早该这样,早该为了你的三条命报仇,早该带你杀到天庭。什么无定山只许一人飞升,本尊就改了他们的规矩。”
  依然无人应答,楚子虚已觉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往身后一仰,躺在魔气里。这座黑莲花宝座,在云海中沉浮,如一叶飘摇的孤舟。
  蟠龙柱后一个小童子探出了头,暗中观察局势。
  “怪不得孙猴子大闹时,打遍天庭无敌手,九九八十一难时,却被一些小童子坐骑吊打,因为你们神仙都不出力啊。”
  “谁说不出力。”
  一位佛子突然出现,提着酒坛倚在云头。
  “你是?”
  楚子虚看着这位青年佛子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快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别冒充如来了,我在灵山偷灯油时见过如来,他烫头了,不是卤蛋。”
  佛子跳下云端,走向楚子虚,“呦,连我都不记得了。”
  他双手合十,道:“小僧,无定山,水月寺,法号万起。”
  “是你。?。”
  楚子虚坐端正了,打量着万起,“你也想用五指山把我压住?恐怕你没那个本事。”
  万起颔首道:“阿弥陀佛,当年我将九命白猫带回寺中,打乱了你们的仙缘,酿成大错。此事皆因我而起,恶果由我承担。施主要报仇,勿再伤害无辜,施主任意处置小僧,小僧绝无怨言。”
  楚子虚道:“的确,没有你,我就不会结识他,可你又何错之有?你是我们的媒人啊。”
  万起目光如炬:“我错就错在,年幼慈悲,没下老鼠药,直接杀死你。”
  “你!”一道剑光闪过,袈裟被剑气撩得纷飞。
  楚子虚看得出,万起是故意激怒他,求死赎罪,以平息楚子虚的怒气。
  “万起,你滚去,你叫你老祖宗出来。”
  万起盘腿坐在地上,地上凭空生出一朵白莲,拖着万起,“佛祖不会来,我也没有五指山,毛动天也没有魂飞魄散。”
  楚子虚坐下的黑莲花凭空消失,他跌落在冰凉玉砖上。
  “毛动天没死,他在哪?”楚子虚追问道。
  万起双目微合,盘着佛珠,“楚子虚,你误杀挚爱,悲哀至极,造成神经错乱,又跳入魔渊,魔气腐蚀了你的心智。现在发生的所有都是你的幻觉,这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浮生梦中梦,世事风里风。”
  “你说什么?”楚子虚站起来,两步并一步冲过去,摇晃着万起的肩膀质问:“是什么意思?”
  血红的双瞳紧紧盯着万起,眼神中满是迷茫。
  万起指着自己的皓齿,小声道:“尽快寻到毛动天的转世,别耽误时机。”
  一道金光闪出万卍字印,朝着楚子虚飞来,钻进了楚子虚的瞳孔里。
  楚子虚手中的肩膀消失,白莲花枯萎飘零,刹那化作一片虚无。
  “万起,你竟捏词诓骗我,你从小就打诳语,你个小骗子,我说谎都是跟你学的。”
  空中传来万起的声音,“本是云水身,应居无定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楚子虚睁开了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
  “我在哪?”楚子虚喃喃自语。
  乌云飘走,月光洒下,照出一片黑土地。
  周边有一群奇形怪状的魔修,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楚子虚。
  原来这是魔渊。
  楚子虚又回到了魔渊。
  他丹田运转,灵台开启,感受到身体里满溢的魔气。
  还未等楚子虚出手,那群相貌怪异的小可爱统统跪下,“我等愿为新魔尊效力。”
  楚子虚心说:“这段儿剧情怎么这么熟悉呢?”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台词,又来了一遍。
  楚子虚变成蝠翼飞出魔渊,打开了魔库,斥巨资打发走了两位公主,顺利上任魔尊。
  魔界新上任了一位魔尊,他要找自己的心上人。
  不对,不对,是心上猫。
  楚子虚和毛动天曾经约定过,若有来世,毛动天还是一只猫,楚子虚还是一只鼠。
  这只老鼠永远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猫,像是香客把全部财物捐给佛祖那般虔诚。
  楚子虚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鱼骨链,三番两次问自己的心:“那真的是大梦一场吗?”
  新收编的祁武跑过来,嚷嚷道:“尊上,无定山上近些日子就出生了三只猫。没有一只是白猫。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楚子虚道:“不,我确信他在无定山,去净水河畔找找,那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万起指着自己牙的暗示,楚子虚自然想明白了:万起那两颗门牙,就扔在净水河里。
  本是云水身,应居无定处,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祁武无奈道:“小人再去净水河那边仔细找找吧,可能是手下们遗漏了。”
  楚子虚头也不抬:“好,你再去仔细寻。”
  祁武得令,转身正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