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师没察觉郁今昭的不对劲,继续说:“这个YU真的太浪漫了,每次捐款不是7170就是71700。”
7.17郁今昭生日。
“每次捐款都会备注一句……”
不等于老师说完,那句话已经传入了大脑
——岁岁无虞,昭昭如愿。
郁今昭怔怔地看着手机,眼泪滴到屏幕上,看不清字眼。
她看见过这句话,在裴宿空用密码锁住的房间里。
七八个书架堆满一排排揉成卷轴形状的纸张,随便翻开一册,写的是祈福经文,落款则是岁岁无虞,昭昭如愿。
房间正前方一整面墙贴满照片,无一例外全是郁今昭。
正在吃饭的她,演戏的她,哭泣的她,开怀大笑的她,躲在角落暗自神伤的她……
任意一幕都是郁今昭没有郁尧的那六年。
在世界不为人知的角落,某人依然视郁今昭为心脏主动脉泵出的血,植入内脏的成瘾剂,欲望之外的贪得无厌。
第50章 下家
退出基金会网站,好几种情绪交织在心间无法消散,郁今昭欲言又止,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放手,放他自由,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好到最初做好的决定又开始摇摇欲坠。
思绪早已紊乱,郁今昭想要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的好,他的言行不一,他的恶言相向,他的温柔体贴……
从前的点点滴滴,说过的每一句诛心话,以及哪些脸红耳赤的争论在耳边重复播放。
他一定知道了。
他知道了。
对她好,是因他重情义,割舍不了年少时的陪伴,重中之中是父母的临终嘱托。
对她拒之门外,很简单,她是妹妹,她又不是妹妹。
这个念头被郁今昭疯狂的灌进脑海,她在为他所做的一切祛魅,找借口。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惦念当年的情分,父母的夙愿,不要自作多情,不要动摇,不要抱有不该有的歹念。
他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他从小失去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由郁今昭造成。现在的他有了新生活,有了目标,她不能当绊脚石。
“郁今昭,你不能每次都这么自私。”郁今昭无声的责备自己。
你不能每次都想尽办法阻止他变好,变优秀。他会认识新的人,交新的朋友、爱人,拥有新的家人。
你要学会接受他不再属于你的事实。
郁尧不再属于郁今昭。
被抛弃的真相摆在面前,郁今昭手颤的厉害,握不住的手机滑落到地上,碎裂的痕迹如同蜘蛛丝般蔓延整个屏幕。
郁今昭呆呆的,如同生锈的老部件,缓慢的启动着,根本无法察觉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
一旁的王小岳焦急的尖叫,将手机拿起翻来覆去查看摔裂的屏幕,痛心地抓住她的手,干巴巴地说:“碎了。”
王小岳有些激动,手腕的力气没控制好,郁今昭明显吃痛,正因为这点痛,她得以从痛苦无助的状态回过神。
“没事。”
郁今昭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嗓音说出安慰的话语。
王小岳小脸都急红了,两只眼睛挂满泪水,“姐姐你怎么了?手好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于老师回来带你去看病好不好。”
于老师回学校宿舍拿棉被,今天郁今昭和于老师准备在王小岳家留宿。
王小岳属于留守儿童,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吃住都是一个人。
他需要陪伴,不管陪他的人是谁。
“我没事。”郁今昭强忍着不适,抬手摸摸男孩的脑袋,“只是有些累了。”
王小岳担忧的望着郁今昭,抓起她另一只手搓了搓,哈着气,白雾绕过手背,得到片刻的温暖。
“姐姐你是不是很冷很冷,好久没回来适应不了山上的寒气?”
不给王小岳合情合理的理由男孩
不会罢休,郁今昭点点头,双手握住他的小手,学他刚才的模样。
确切来说是学习当年的郁尧,大手握住小手捧到嘴边哈气。
一边哈气一边用那张温柔没脾气的脸说:“昭昭你是不是冰雪人,爪子凉的冻手。”
那时的郁今昭会做出什么反应?好像是老羞成怒把手伸进郁尧脖子……
“姐姐!”
郁今昭如梦初醒,眼神一挪便看见王小岳害羞的扭动身体,磕磕巴巴地说:“姐姐我手脏……”
“没事。”郁今昭搓了搓男孩粗糙的皮肤,认真的说:“不脏啊。”
手背麻酥酥的,王小岳脸蛋更红了,难为情的抽回手,“姐姐,我去阁楼拿点柴火,等于老师来了我们就可以做饭吃。”
郁今昭站起身,“我陪你。”
王小岳摆摆手,笑的很腼腆,“阁楼脏,通道小,我去就好了。”
拗不过王小岳,郁今昭浑浑噩噩地坐回凳子上,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宁静无声的环境,容易滋生无尽的烦躁。郁今昭无意识的抠着手指,直到一阵凉风拂过指尖,才慢半拍的眨了眨眼。
嘭!
一声巨响从屋外传至屋内,郁今昭心头一紧,迟疑两秒立刻推开半掩的门。
雪不知什么停的,雪堆里蔓延出赤红的液体,一点一点染红纯白的雪。
血色之上躺着一道幼小的身躯。
安静的,无声的,身体正在微弱的颤抖。
喉咙仿佛卡了一块嶙峋的石头,堵住声音,郁今昭呼吸不畅,几度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她磕磕绊绊的走到王小岳身边,跪在雪地里,用发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拿开压在男孩背部的木材。
郁今昭试图平稳呼吸,肺部像是被刀刃捅破似的,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喂120吗?我所在的位置是万宁村七组22号,这里有一名11岁男孩从二楼坠落,大概拇指大小的木头插进了胸口,麻烦尽快赶到。”
临近的乡村救护站半小时前去往别村救助摔断腿的老人,现在能掉动的最近救护车只剩镇上。
大雪封山,医护人员告知郁今昭最快要四十几分钟才能抵达万宁村。
四十分钟,血怕是要流干了……
怎么办?郁今昭脑子混乱极了,哪里有最近的救援队,哪里有医生,谁能救王小岳的命……
一时间多种问题同时进入脑内,脑仁疼的厉害。
突然,郁今昭灵光一现,心急如焚的拨打某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啊,接电话,接电话啊!”
手机显示无信号,通话重来没接通过,郁今昭听不见提示音重复的喊:“喂喂喂。”
郁今昭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大门外,空白的信号拦出现一格信号,心中燃起一丝曙光,焦灼和一声声拨号声同频,不断延长的声音同焦虑一起占领郁今昭的四肢百骸。
一瞬间,凉意从脚底爬上脸颊,话变得语无伦次:“郁尧,哥哥,救救他,让医疗队开车到万宁村。”
一阵忙音。
冰冷的女声无情地说:“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郁尧挂断了电话。
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间,郁今昭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每一秒,好像都被无限拉长了一样。
郁尧,不,余喑弦挂断了她的求救电话。
谁都能是郁尧,谁都不是他。
郁今昭着急地擦掉眼泪,眼前模糊一片,加上碎成密密麻麻线条的屏幕,她很难看清楚手机界面显示的内容,指尖的动作不得不慢下来。
手机信号差的不行,微信接收信号的圆圈转个不停,郁今昭退出微信界面按出从未打过,却牢记于心的那串号码。
嘟——
一声。
接通了,“喂。”
“裴宿空,裴宿空……”郁今昭喊着他的名字,“我在万宁村。”
漆黑的夜里,四周一片死寂。
郁今昭听见电话那头说:“我知道。”
话入耳,郁今昭瞳孔微微放大,有一股名为安抚地良药摄/入骨髓,释放绷紧的弦和纠结已久的神经。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郁今昭猛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丢失理智,目光所及之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原来察觉的异样是两种声音,一种通过电话传播,一种隔着风雪,隔着黑暗,直接传入耳蜗。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一时间郁今昭呆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再次回过神是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郁今昭如同贪婪成性的怪物,紧紧抓住裴宿空衣服,痴迷的吸食那股佛前的烟火气息。
清淡又挥之不去的檀香味涌入鼻吸,郁今昭得到片刻的放松,她急不可耐地说:“打电话给医疗站,王小岳坠楼导致木棒插入了胸腔,我不确定是否插入了心脏。”
电话是很私人的东西,郁今昭一般只加微信号,今天这件事给了她提醒,电话号是必不可少的求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