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医疗队抵达王小岳家,做完简单的止血措施,救护车和医疗队互相逼近,极大程度缩短救援时间。
与救护车汇合,亲眼目睹王小岳被医护人员抬入救护车,戴上氧气罩,悬在半空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高度集中的精神得到放松机会,郁今昭才感知到手心的体温。
裴宿空牵着她的手,两人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很温暖,宁人痴迷,叫人痛苦。
郁今昭尝试抽回手,对方握得更紧。
她烦闷地看向裴宿空,颇有一种用完就丢的架势。
“裴总今天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王小岳可能会小命不保。”
语气倒是诚恳,充满感激。
“救人一命比烧香拜佛,抄经诵经更能让人良心安定。”话锋突变,夹带质问,“对吧,裴总。”
王小岳意外坠楼事件,让郁今昭想起云茴制造的二选一。
那时的裴宿空在想什么?
痴迷于佛学的裴宿空以慈悲为怀,任何人他都会救。
他永远善良,尽管一直是他作为被舍弃方。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不要再利用他的善良为所欲为了,郁今昭。
你不能永远侵占他的权益,将他化为自己的所有物。
裴宿空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
他已经有了新的人生。
随叫随到,时刻接电话的人终会有失约的时候,郁今昭要学会和他背道而驰。
“裴总,我们断了吧……”郁今昭低头看着脚尖,一步一步走到裴宿空面前,头顶低着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求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
裴宿空不回答,搂紧了怀中人。
“明天正式解约吧。”郁今昭退出裴宿空的怀抱,冷静不带一丝犹豫的说:“关于违约金和您支付的费用,我会全部汇到您秘书给的副卡里。”
“裴宿空,我们到此为止。”
冷静到无情的地步,人人都说裴宿空薄情寡义,现在他觉得她更胜一筹。
“有了新欢就想把我甩了?”裴宿空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世界上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
郁今昭不想同裴宿空争论,她怕多一秒的相处时间,她就会沦陷,再次在自我唾弃中靠近裴宿空。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这是第二次同你讲分开的事情,要是谈恋爱我们早就分手了,知道吗?分开不需要对方同意。”
“分开?”裴宿空气笑了,抓住郁今昭的手往怀里拽,重新抱住了她,“你是不是忘记谁才是主导者?”
郁今昭挣脱不开,急的不行,“老娘不干了,你以为你是谁?我要解约!我!要!撕!合!同!我要和你此生不相见,裴宿空听清楚,我们两不相欠,我们互不干扰,你松手!”
裴宿空像是听不见郁今昭的呼唤声,狠狠地抱住她的身体,好似要融入骨髓,合二为一。
他从齿缝挤出不可忤逆的话:“合同只是一张添了墨水的纸,限制的人只有你。”
“你我之间,我不谈结束,我们就不能结束。”
霸王条
款,郁今昭恨不得扇资本家一巴掌,奈何身体被人锁着毫无还手之力。
身体不行,嘴巴来凑:“裴宿空你要点脸吧。”
兜兜转转所以恶毒的词语,郁今昭骂不出口。
并非家教导致,而是她舍不得骂。
郁今昭手脚并用,踹得裴宿空闷哼一声,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她仍在他怀里,只是不再密不可分。
“裴总,不要强人所难好吗?”
“强人所难?”裴宿空那张淡色薄唇轻启,嗓音丢失了一如既往的绝情,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她眼角的泪,突然觉得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正在偷偷溜走。
他抓不住。
既然无法将人留在身边,那就困住郁今昭这个人。
裴宿空松开手,摸出一根烟点燃,借助点点火光看清黑色雾气里的郁今昭。
红红的眼眶里藏满复杂情绪,裴宿空无法快速分析其中的奥秘。
“求助余喑弦,能帮你解决困难了吗?他的第一选择永远不可能是你,就算他暂时成为了你的郁尧,他也绝不可能随时听你的差遣,为你做任何事。”
“没有人能永远第一时间接通你的电话,替你分担痛苦,为你排忧解难。”
“只有我能,只有我。”
“为了他不要我?”裴宿空冷声道,“他也配?”
“郁小姐莫不要因小失大。”
指尖的香烟灼烧皮肉,他感觉不到疼,“费尽心思和我断绝关系,那么有把握,你找的下家,下下家比我更像他?”
睫毛倏忽一颤,郁今昭顿口无言。
不会了,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像他了。
因为,你就是他。
你就是郁尧。
缺席六年的光亮从未停止照耀郁今昭。
只是他不说,她不知道。
第51章 不值得
医院承载过太多痛苦回忆,留下永不磨灭的伤,郁今昭想方设法回避,老天却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今年多灾多难,郁今昭倒成医院的常客。先是她,后是王小岳,均不是感冒发烧,是流血要命的大病。
郁今昭不信神佛,经历太多伤筋动骨,流血流泪,心底不免开始相信李先生的诅咒。
她是不祥之人,命硬,会克死身边的人。
无神论的人,用尽方法却还是走向绝境,那时总会渴望有神明庇佑,郁今昭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不是没有渴望过天降甘露救她于水火之中,而是害怕,害怕听天命,信神佛,不就坐实自己是天煞孤星,害死郁家一大家子。
退无可退,郁今昭必须永远警惕,警惕自己的思想出现偏差,将一切意外揽到自己身上。
夜深人静,接连不断的雪终于迎来休息时间,郁今昭摊开冻红的手掌,“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一拳头打入棉花,先前的争论、强硬回归平静。
裴宿空眯眼,火星烧过的指尖传出钻心的痛,“抽烟伤肺。”
“你不也在抽?”郁今昭不领情,“曾昔不抽?”
“不管是双胞胎还是长相无差别的人,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我装得再像,都不会是曾昔。”
郁今昭默了两秒,语气稀松平常地说:“裴总,你再像郁尧,也不能成为郁尧,人与人的区别在于你不是他,他也不可能是你。”
“裴总,行行好,放过彼此好吗?”
是恳求,也是释怀,郁今昭不再纠结郁尧,不再因为同郁尧相似的外貌高看裴宿空几眼,不再扮演深爱于他的角色。
兜兜转转,裴宿空最终成为郁今昭首要抛弃的对象。
他不曾出现在郁今昭计划之内,他的存在不过是一面镜子。
一面由郁今昭主宰,看故人的老物件。
现在,郁今昭走出过往,不再需要他。
镜子被淘汰。
“郁今昭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放手?”血液里流淌的罪恶因子正在翻腾,裴宿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言语激烈,气势汹汹。
相反,郁今昭隔岸观火,冷静淡然。
“你爱我吗?”
爱吗?
薄唇轻抿,裴宿空守口如瓶。
是不愿面对,还是难以开口?
纠结、难堪,仿佛这个问题涉及生死,绝不可能从他口里听到答案。
反反覆覆提出问题,终究得不到答复。一直问,是内心有期许,得不到回应,是已经有了准确结论。
“如果不爱我,你现在的纠缠,舍不得,到底出于什么心理?”郁今昭眼底蓄满眼泪,倔强地不让它流出。
“一定要有爱吗?”裴宿空拧紧的眉头又紧了几分,“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郁今昭谈爱,裴宿空避而不谈。
好差劲,不论是谁。
贫瘠的土壤长出两株纠结、胆小的花骨朵,一株扭捏担忧唯恐涉及爱,一株步步紧逼,由爱而生被爱滋养。
裴宿空故步自封,郁今昭死在无法触及的爱里。
各怀鬼胎,终其一生得不到圆满。
“裴总我累了。”郁今昭转身离开。
凌晨的医院静得瘆人,郁今昭凭记忆沿着花园往手术室方向移动。
身后的脚步慌乱,心脏没来由的紧张不安,郁今昭回头看了一眼,四五个高大的黑衣男已经到了跟前。
不是裴宿空?
郁今昭迅速转身,刚迈出一步,黑衣男将她拦下。
“郁小姐,裴董有请。”
态度诚恳,动作不容拒绝,男人手臂指的方向有一辆黑色商务车。
放眼整个首阳能称为裴董的人,唯有裴坤。
郁今昭思来想去,她和裴坤可以算作有过交集,毕竟她和裴老的孙子正在纠缠不清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