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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怀悯顾不得其它,信手一挥,殿内烛火通明。
  乌洄只着单薄里衣,墨发披散胸前,手腕不知何时割断一道口子,鲜血从中流出,染红明黄的床单。
  他神色淡淡,宛若感受不到痛楚,另一只手摸着阎怀悯跳动的脉搏,感应他的鲜活。
  第101章 神明在上(14)
  “做噩梦了吗?”
  阎怀悯不动声色地揽过他,拿走他手中的匕首,手从他手腕的伤口拂过,伤痕与血迹消失。
  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去。
  “别怕。”温热躯体包裹在乌洄身侧,阎怀悯吻着他的额头,轻柔的抚慰令乌洄软化下来,“我在。”
  碰到他才知他的身体有多单薄,这些年乌洄不爱吃东西再加上身处皇位的日夜操劳,阎怀悯通过皮肉摸到里面的骨头。
  乌洄下巴搁在他肩头,美人面上惯无表情。
  他说:“你亲亲我,好不好。”
  “好。”
  阎怀悯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住,怕弄坏了他。
  “不要这种的。”乌洄眼睫打湿了,“要凶一点的。”
  他记得阎怀悯总是很凶,充满极致的掌控欲,而他喜欢那种临近窒息的被控制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阎怀悯能给他。
  阎怀悯如他所愿,凶一点地吻他。
  乌洄在他身上软成一团,他吻到湿润的咸湿,将对方滚落的泪水尽数卷入口中。
  “阎怀悯……”
  这双眼睛哭起来无比漂亮,泪水从睫毛坠落,从如玉的脸颊滑下,滚烫的,让阎怀悯的心跟着颤了下。
  记忆中的乌洄从未哭过,他原本光亮耀眼,比太阳灼目,不该哭得这样伤心。
  乌洄眼中满含眼泪,湿了衣襟,如开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神生平的第一次手足无措给了他,“别哭了……”
  他抹去乌洄的泪水,甚至动过封去乌洄这九年记忆的心思。
  “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忘掉好吗?我在这里。”
  乌洄猛地摇起头,揪着他衣襟,哽咽道:“我不要忘,我要记住你。”
  “你会记住我。”阎怀悯歇了封住他记忆的心思,他再次吻住乌洄,在亲吻中告诉他,“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美好的记忆,我在永远守着你,我不会走了。”
  乌洄不知在他怀中哭了多久,最后哭得累了,睡在他胸膛。
  手仍是攥着他的,睡梦中也怕他不见了。
  再醒来,阎怀悯不在床上。
  乌洄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鞋都不穿,赤脚下床往外跑,空荡的床铺仿佛在告诉他昨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尚未跑出殿外,便撞进一个人的怀抱。
  阎怀悯穿戴整齐,与九年前的琰王无异,一把将乌洄抱住。
  “鞋都不穿,要去哪儿?”
  乌洄站不稳,差点滑落,扔拽住对方衣袖,口中呢喃:“别走……”
  “我不走。”
  阎怀悯顺势抱他起来,回到床边,再将乌洄放在床上,蹲下来,为他穿上鞋。
  “只是去问了点事,以后起床我会守着你醒来,不会再走了,好吗?”
  他不知强调过多少他不会走。
  若是以前的乌洄,会说他骗人。
  因为最开始阎怀悯走前,说过他会回来,但他食言了。
  如今的乌洄只有无尽的沉默。
  阎怀悯低估了乌洄对他的粘人程度,自乌洄睁眼,他不能离开乌洄的视线,如果不见了,乌洄一定会慌里慌张地找他,全天做什么都得在一块。
  尤其是用膳时。
  阎怀悯希望乌洄能回到原先好好吃饭的样子,摒弃他的不适,但乌洄还是不想吃。
  食物对他再无吸引力,只有阎怀悯在,他才会多吃一点。
  如果他不在,乌洄就回到原先的状态,要么不吃,要么吃得非常少。
  “不想吃了吗?”阎怀悯刚给他盛了一碗汤,就见乌洄搁下了筷子。
  乌洄看了看他,接过汤碗,“要吃的。”
  阎怀悯觉得要和他好好聊聊:“不想吃可以不吃,我没有逼你吃,不要勉强自己。”
  乌洄喝完那碗汤,“我不勉强。”
  至少有阎怀悯在,他不会再吐了。
  -
  琰王回来,朝野上下都想瞅瞅是不是真的,他不上朝,御书房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进去的官员神游天外地出来。
  原来是真的啊……
  消失九年的琰王真的回来了。
  且,和陛下是一如既往的亲密,陛下龙椅都给他坐。
  “陛下。”阎怀悯坐在龙椅上,腿上是翻阅奏章的乌洄,他散漫地勾着帝王的发丝,“大家都对臣好奇,不如给臣一个身份,昭告天下。”
  乌洄什么都听他的,扭头问:“你还要做琰王吗?”
  “可以,但你不能住琰王府,你得住皇宫。”
  “琰王臣做腻了。”阎怀悯在他唇上贴了贴,“臣想做皇后。”
  乌洄答应,“好。”
  阎怀悯眸光烁亮,“真的让臣做皇后?”
  “真的。”乌洄的脸颊在他身上蹭蹭,“后宫不会有别人,如果你想做皇后,就让你做皇后。”
  阎怀悯捏捏他的脸,“好乖啊。”
  距离琰王回来已过一月有余。
  大家终于接受琰王活着回来的事实,且是好事,大家都能感到陛下不如以前那么冷了。
  他回来的日子,日夜与乌洄同吃同住,比登基前更腻歪。
  有出头鸟对此事提出质疑,被瞬间变脸的帝王让人拖出去杖毙,再没人敢置喙。
  他们是明白了。
  琰王就是陛下的导火索。
  只要不涉及到对方,乌洄就是行为正常的明君。
  涉及到了,只有快点死和慢点死的区别,乌洄不能容忍世界上有一人对琰王说三道四。
  又有出头鸟对乌洄和阎怀悯的感情谄媚地表示祝福。
  “琰王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一定是陛下对他的爱意感动了上苍,神明保佑——”
  啪!
  一盏茶具摔落在此人身旁。
  吓得对方立即跪下。
  “陛下饶命!”
  他不知说错了什么,抬头对上乌洄阴戾的眼神,听得对方狠厉道:“世界上没有神。”
  “是是是,没有神,没有神!”此人哪里敢说话,只敢顺着乌洄说。
  “滚。”
  这人滚了,小太监立马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片与茶水。
  世界上没有神。
  因为神听不到乌洄的声音。
  如果听到了,怎会对他许下的愿望置之不理?
  目睹一切的阎怀悯将要说的话堵在喉管,默默望着乌洄的背影。
  再等等吧。
  -
  乌洄要封阎怀悯为皇后,朝臣竟然不怎么震惊,他们哪敢说话,上一个被剥皮抽筋了,他们只敢祝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阎怀悯在陪伴他的期间将这九年记忆一一划过。
  尤其在看到某年的中秋宫宴,乌洄问小顺子“琰王怎么没来”时,胸腔酸涩到临界点。
  他从不知九秒可以这样长。
  长到将他恣意明艳的乌洄变成喜怒无常的君主。
  “阎怀悯……”
  乌洄眼角挂着泪,断断续续地说:“骗…子。”
  阎怀悯拨开他脸颊的发丝,“我是骗子,你打我吧。”
  乌洄不打他,他要阎怀悯吻他。
  吻过了,他又喊阎怀悯。
  “为什么不喊我哥哥了?”阎怀悯记得他喜欢叫自己什么,“叫哥哥好不好?”
  乌洄咬着唇,唇瓣咬出血色。
  “不喊就不喊吧。”
  他吻去乌洄的泪珠,他不要乌洄为他流一滴泪。
  乌洄累得快睡着了。
  阎怀悯如千万个日日夜夜般拥住他,听到快要睡着的乌洄小声喊:“哥哥。”
  “我在。”
  神不需要睡眠,阎怀悯却失眠了。
  乌洄的一生原本顺风顺水,他合该是全天下最幸福快乐的人,如果不是遇到阎怀悯。
  他的绝望、彷徨、孤单、痛苦……这些全是因阎怀悯而起,他的全部喜欢给了阎怀悯,全部痛楚也给了他。那些原本不用他承受的情绪,因阎怀悯的存在接踵而来,将乌洄腐蚀得千疮百孔,皮囊下藏着被伤透的血淋淋的心。
  是他浇灭了一颗热烈而勇往直前的心脏。
  神不是神,神是罪人。
  第102章 神明在上(大结局)
  阎怀悯陪乌洄在皇宫度过异常长的时光。
  他提出带乌洄出宫游玩,乌洄答应了,其实他们没走多远,只是百公里外的城池,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
  乌洄尚是太子期间,阎怀悯陪他来过。
  天子出行,侍卫暗卫必不可少,但阎怀悯没让这些人跟上。
  有他足矣。
  谁都无法在神的保护下伤害他的爱人。
  “我们以前去过的那家酒肆,还记得在哪儿吗?”阎怀悯牵着他走在街上,“你不是对那家的酒念念不忘吗?再去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