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衣,绕过屏风走过来。
果然是奏章。
骆宁:“不是说去御书房?”
她迷糊中记得他如此说的。
“怕你突然醒过来,瞧不见我。”萧怀沣道。
他去了韶阳,瞧见了骆宁的卧房。小巧紧凑,处处雅致。再看坤宁宫的内殿,屋顶太高、太空旷了。
比从前雍王府的里卧还要空。
饶是很多摆件,也死气沉沉的。午歇后醒过来,突然满目陌生又空荡,人会无所适从。
萧怀沣怕她难受。
他想她从梦里醒过来,第一眼可以瞧见他。
至少,她不会在那个瞬间怅然。
“……我先去更衣。”骆宁道。
她喊了人进来。
来服侍的,是尹嬷嬷。她领着两个陌生的宫女,为骆宁更衣、梳头、洗漱。
忙好了,晚膳才上来。
宫里用膳很讲究,骆宁端端正正坐着,想起以前在母后宫里用膳的情景。
不成想,萧怀沣却道:“都退下去吧。留尹嬷嬷布菜。”
众人应是,鱼贯而出,只尹嬷嬷留在旁边。
萧怀沣看到骆宁眼底有一抹意外,便同她说:“阿宁,往后我们还跟从前一样。”
骆宁笑了笑:“好。”
她没有扫兴。
骆宁还记得,以前她和萧怀沣讨论过,“世事多变”,每天都在改变,适应它、接受它。
萧怀沣如今想照旧,那就照旧;以后他不喜欢了,再改。
万变不过如此。
宫规是每道菜只能尝个味,不过萧怀沣爱吃的,他就会下第四次筷子。
他不想遵循以前的旧俗。
骆宁吃饱了。
饭毕,萧怀沣携了她的手,同她说:“咱们带上长缨大将军,散散步,我带着你到处看看。”
“好。”
又笑道,“以前常进宫,其实真正涉足过的宫殿没几处。”
不仅没到过几处,走路还得目不斜视,不能四下乱看。
她的确不熟悉。
萧怀沣一直握着她的手,夫妻俩皆是常服,从坤宁宫走出去,先往寿成宫的方向去。
长缨大将军没有牵绳,陪伴在他们俩身边。它已经没从前那么活泼了,不爱撒欢。
萧怀沣突然问骆宁:“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感触么?”
骆宁颔首:“进内廷那条甬道,以前总觉得它特别长、阴森,似走不到尽头。
这次路过它,就想起我韶阳宅子通往外头的那条小径。两者差不多。不怕它了。”
萧怀沣的手握得更紧:“我一直都知道,你每次走在那条甬道,都是紧紧收拢手指。这次回来,你没有。”
骆宁便笑了下。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寿成宫屋檐下点了灯。
魏公公从里面出来,跪下行礼。
萧怀沣让他起身。
“公公一直守宫殿吗?”骆宁问。
魏公公道是。
萧怀沣便说:“也许过了十几年,咱们就要搬过来住。且得好好保养它。”
骆宁随着他一起进了寿成宫,长缨大将军跑进去巡视了一圈,到处嗅嗅,而后寻了个角落趴着等候。
这次,骆宁没了伤感,只有熟悉、亲切。
她同萧怀沣说:“母后去投胎转世了。”
萧怀沣:“你已经梦不到她了?”
“是感受不到她了。”骆宁道。
萧怀沣难得一笑:“你会通灵。”
很笃定的语气,却是调侃她。
骆宁微微扬起脸,也对着他笑:“与亲近的人,会的。”
夫妻俩又往其他地方逛,半晌才回坤宁宫。
长缨大将军被养狗的副将带走了。
骆宁同萧怀沣说,她明日要出宫。
“先回趟镇南侯府,看看祖母;再去趟胡家,带着顾湛去见见胡家的人。”骆宁道。
萧怀沣道好。
他说,“既然你们归来,我叫礼部及早拟定好顾小姐与胡云骁的婚期,这是母后赐婚的。”
骆宁颔首:“如此甚好。”
“阿宁,你在镇南侯府等我,我去接你。”他又道。
骆宁失笑:“你要吓死他们吗?那是侯府,又不是行宫,怎么接圣驾?”
又问,“你是不是想带着我回趟王府?”
雍王府,他们的旧宅。
“是。那株银杏树长高了不少,想带着你去看看。你不在家的日子,我时常回去看看它。”萧怀沣道。
骆宁怔了怔。
她与萧怀沣约好时辰,到时候在雍王府门口碰面。
回宫第一夜,骆宁睡得很饱;翌日,萧怀沣早起上朝,叮嘱她再睡一会儿,跟在王府一样。
骆宁果然睡到了卯时初。其实也就是比萧怀沣起床晚半个时辰。
三月的卯时初,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尹嬷嬷带着人进来服侍。
“娘娘,咱们这厢要如何……”
骆宁打断她:“嬷嬷,不着急。我才回来,很多事都要慢慢落定。你一切照旧。跟着我的人,也先安排着。且我还有不少事,稍微缓一缓。”
尹嬷嬷道是。
又说,“慎独司的人,您要见见吗?”
骆宁知道这件事,也明白尹嬷嬷是在说陆相的女儿陆含真。
“先不见。这是宫里的‘司衙’,陛下还没有把此事交给我,暂时不归我管。”骆宁道。
尹嬷嬷一一记下了。
用过了早膳,有位管事太监进了坤宁宫,向骆宁禀告说,专门的马车备好了,停在西南门。
骆宁便领了顾湛,身边跟着秋华和蔺昭,出门去了。
第495章 尾声(3)
骆宁回来,镇南侯府人人振奋。
二夫人接到了信,急急忙忙迎出来,钗环都乱了。
“阿宁,阿宁真的是你回来了?”二夫人眼眶都红了,“瞧着气色挺好!”
骆家的主子们都知道骆宁的去向。
因为,萧怀沣偶尔会把骆宁的家书给骆宥。
他无意折磨骆家任何人,叫他们忐忑不安。
他也知道,骆家根基浅,承不住事,怕他们以为骆宁出事而慌乱,反而把家给败了。
萧怀沣希望他们稳定、平顺,一起活着等骆宁回来。
尤其是骆宥。
还好骆宥稳得住。他年纪小,七品官做得踏踏实实。和他相比,胡云骁、周淮反而有些想要表现,做出点绩效来回报朝廷。
萧怀沣很欣赏骆宥一点,他和骆宁一样能吃苦,能耐得住性子。这本事,非常人能及。
二夫人知道骆宁没事,可陡然听闻她回府,还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骆宁似乎更高挑了些,气质绰约,比从前更添风姿。
——也可能没高,而是她腰背比从前笔挺。
“……现在要叫娘娘?我忘了叫小厮准备鞭炮。”二夫人更慌乱了,一时情绪复杂极了。
骆宁握住她的手,安抚着拍了拍她手背:“二婶。”
不说话,只是握牢她的手,含笑静静看着她,叫二夫人安静下来。
二夫人的慌张果然好了点,骆宁才笑着说:“不必叫我娘娘,还没有册封。我回来看望祖母和你们。”
又道,“等过几日诸事落定,我轻易不能出宫,只能你们进去看我了。”
二夫人:“就盼这一日。不怕,咱们家女眷多半都有诰命,我们都可以去看你。”
骆宁笑,松开了她的手。
二夫人也笑了,笑着悄悄抹去了眼角水光。
她把骆宁迎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骆宁叫顾湛等人都跟上,一起去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已经听说了,从小佛堂出来,站在西正院的门口张望。
骆宁见状,小跑了几步上前:“祖母。”
老夫人细细看着她,很含蓄一点头:“阿宁瞧着都好,健康红润。”
“是。”骆宁道,“您看上去也好,头发不怎么生白。”
“家里没什么烦心事。你哪怕不在,陛下也诸多照拂骆家。逢年过节的赏赐,是高爵世家里头一份。”祖母道。
骆宁:“那是因为骆氏忠诚、本分,陛下才厚赏。这是应得的。”
老夫人颔首:“我也是如此劝你弟弟和你叔叔们。你二叔回京后就辞了差事,还在兵部领个闲差。”
“二叔已经回来了吗?”
二夫人见她们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就笑道:“娘、阿宁,里头坐下慢慢说。”
又对骆宁道,“你二叔去年年底回京的。他和你三叔、阿宥都去了衙门,派人分别去叫他们了。”
骆宁:“要耽误他们办差了。我实在等不到他们下差。”
“岂敢叫你等他们?”二夫人说。
众人坐下喝茶。
骆宁介绍顾湛,众人便知她是当时随骆宁南下的医女,对她格外客气。
顾湛羞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