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西里斯冷笑着,头也不回地登上冒着蒸汽的红色的列车。对于那种疯疯癫癫的家伙有什么好告别的?难道要拍麻瓜煽情电影吗?那他宁愿现在活生生吃完一桶黏糊糊的鼻涕虫!
在踏上车厢的一瞬间,西里斯烦躁的心绪便随着汽笛的嗡鸣声蹿进雨中,烟消云散了。于是他决定先找个空车间放好行李,再去找赫拉。
但当他刚刚开始整理行李时,紧闭的门突然被大大咧咧地推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西里斯莫名其妙地扭过头,便与一个站在门口的、头发乱糟糟的瘦高男孩对视上了。
“噢嗨!你好!”男孩瞬间扬起灿烂的笑,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使得他那头褐色短发乱翘得愈发厉害。他棕色的眼睛里绽发出热情的光芒,比溽暑的灿阳还要更加热烈。
“我叫詹姆斯·波特!这里还有人坐吗?我可以坐这吗?”
“西里斯·布莱克。”西里斯挑了挑眉,简短地交换了自己的姓名。实不相瞒,他对这个不速之客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你当然可以坐这儿,请便——但是我要先去找我的朋友。”
他与詹姆斯又聊了几句,于是他发现他们俩一拍即合,一见如故,便立马喊上了对方的教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没过多久,一个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女孩和一个有着油腻腻黑发的男孩来到了这个车间(梅林,那个男生看起来可真邋遢!),女孩温柔且不好意思地笑笑,询问西里斯和詹姆斯否能坐在这里,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于是原本空荡荡的车间在此刻变得看起来逼仄了些。
西里斯离开车间后,便在人声鼎沸里的车厢里弯弯绕绕,试图寻找那头他记忆里所熟悉的、柔软又漂亮的金发。
“...和纯血打交道也要学会挑选对象,少和西里斯·布莱克那种没个正形,亲麻瓜的纯血玩。”
凉薄的男声冷不丁地在不远处响起,西里斯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男孩缓缓停住了脚步,他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徇着带着嘲讽意味的声线看去,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女孩安静的背影。西里斯懒洋洋地靠在过道旁,等赫拉那个令人发笑的哥哥离开后,他便不动声色地上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波特是纯血二十八族之一,但是其他两位是不是麻瓜出身的巫师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勉强让尊贵的沙菲克大小姐屈身入座了,真是不好意思。”
赫拉却无可奈何地失笑,她翠绿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的星子从柔和的绿色幕帘中跃出,恍惚了西里斯的视线,温柔地包裹住他止不住跳动的心脏。
他拉着赫拉回到了车间,詹姆斯兴奋地迎了上来。可那个像鼻涕精一样的黏糊糊臭烘烘的斯内普可真烦人!他居然说格兰芬多的学生都是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真不愧是邪恶的斯莱特林的预备役!
西里斯鄙夷地讽刺了斯内普几句,但那个鼻涕精却将话题故意转移到了赫拉身上——他和赫拉有多久没有提及过学院的话题了?好像自从九岁的初遇过后,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们之间敏感的界限。
西里斯开始尤为烦躁。
雨滴拍打着车窗,而他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地、随着雨声的节奏跳动着。
“或许是斯莱特林。”
他的女孩缓缓说道,这个回答与两年前的夏日如初一撇。
啪嗒。
有什么东西在西里斯的心里彻底断裂了。
空气安静到诡异,西里斯烦闷地陷在座位里,一言不发。星子在女孩的绿色眼眸里消失,一切在寂寥中变得暗淡,包括西里斯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在窗外掠过的荒芜田野间消散不见。
西里斯从小性格乖戾,他在骄纵中长大,又因为厌恶布莱克这个姓氏与纯血主义的种种,以及在阿尔法德舅舅亲麻瓜行为的引领下,使他逐渐张扬叛逆。
他明白的,赫拉与他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她虽然也厌恶家族对她的束缚,她或许不理解歧视混血巫师与麻瓜出身巫师的行为——但他敢肯定的是,某些方面,她倒是与雷古勒斯尤其相似。
不是指外貌,不是指性格,是指最本层的东西。
赫拉和雷古勒斯都信奉纯血至上,都心甘情愿地维护那狗屁家族荣誉。
但她却更为犹豫,更为矛盾。
想到这里,仿佛有隐形的五指在黑暗中牢牢攥住西里斯破败的肺叶,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混沌起来,伴随着胶粘潮湿的空气,在那个该死的入学夜晚。
这种低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分院仪式,数不胜数的蜡烛漂浮在城堡礼堂的穹顶中,星星点点的烛光在西里斯毫无温度的灰色眼睛上跃动,可惜光芒照不进他的眼底——就像当他被分到格兰芬多时的喜悦,听见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女人尖叫时的幸灾乐祸,与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的欢呼声涌进他耳中时的心满意足——都只是在他心脏的表面拂过。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涌出来强烈的不安,将他拖入了城堡外冰冷的黑湖底。
詹姆斯与莱姆斯都分到了格兰芬多,他们三个紧挨着坐下,喜笑颜开地畅谈起来。
“伟大的波特只属于格兰芬多!”詹姆斯自豪道,他哥俩好地拍了拍西里斯的背,眼中满是认同,“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也一定是个勇敢的格兰芬多!”
“还有你,莱姆斯!”詹姆斯转过头,兴高采烈地楼住安静的男孩的肩膀,“我真为你进入格兰芬多由衷地感到开心!”
西里斯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
但当赫拉缓步走上台阶,不动声色地坐上破旧的木板凳时,他的视线还是胶粘在了过于安静的女孩身上。
暖黄色的烛光照得赫拉的金发闪闪发亮,老败的分院帽搁置于女孩的头顶上时,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她澄澈的翠绿眼眸。
西里斯无法再追随到那份漂亮的绿色。
不安感使他整个人抓心挠肺。
——不要斯莱特林,哪怕是拉文克劳也好!只要她进了拉文克劳,他就会一直把她拉当作最重要的朋友...梅林啊,千万不要把赫拉分进斯莱特林——
可惜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梅林没有听见男孩的祈祷,没过多久,分院帽便爆发出尖叫。
“斯莱特林!”
西里斯心上残留的温度彻底消失不见。
他的女孩一改往日的活泼,她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大小姐,慢慢走向了斯莱特林的长桌。她兄长的眼里满是欣慰,穿着银绿色院袍的金发少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气,随后摸了摸赫拉的金发。
那个鼻涕精被分进了斯莱特林,简直就如他所料,西里斯嘲讽地想。但斯内普晦涩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已经坐在格兰芬多长桌上的伊万斯,就如同西里斯自己无法控制寻找赫拉的身影。
真是奇怪。
真是恶心。
他不要和赫拉·沙菲克做朋友了。
—
这段时间,西里斯对赫拉趋之若鹜。在礼堂里,他极力避免视线的交汇,可他充满怨念的目光还是会降临在女孩的身上;在与斯莱特林的公共课上,他一看见那抹刺眼的金色,就会开始抱怨种种的一切,心不在焉,连詹姆斯的呼唤都在他发散的思维中屏蔽了;在人声鼎沸的走廊上,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捕捉到那个银绿色的身影,但他当作看不见,目不斜视地与女孩擦肩而过——
他本可以当作看不见的。
“...沙菲克,你除了布莱克家的叛徒就没别的朋友了吗?”
西里斯皱起了眉头,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对埃弗里那几个巨怪感到鄙夷,还是因为他们对赫拉的讽刺而生气——无论如何,西里斯为了宣泄怒气,便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恶狠狠地撞了下斯莱特林巨怪们的肩膀。
于是随心所欲的男孩听见了巨怪的嚎叫声。
西里斯心中的阴云瞬间消散了,詹姆斯在他身旁挥舞着拳头,为那几个蠢货对他的贬低而愤愤不平。但西里斯只要一想到女孩绿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什么乱七八糟的焰火便都被悠然地熄灭了,吞噬在一片翻滚的、惬意的碧绿湖水里。
...所以为什么她骑个扫帚可以把自己送进医疗翼?
当西里斯看见女孩坠落在地上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冷不冷战生不生气了。银绿色的院袍在绿茵上散开,她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的是不同以往的虚弱光芒,苍白的脸色令人触目惊心。
西里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凝固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喊女孩的名字,奋力冲上前去——在此刻,他的世界再一次模模糊糊,只有赫拉羸弱的、躺在草坪上的身影在他眼前无比清晰,将他的心脏成功冻结。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喊与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赫拉温柔地背了起来。女孩在他的背上昏睡,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他背着她,就像是背着他世界里最后的夏天,撒开腿朝着医疗翼的方向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