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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古代爱情 > 春风不度玉门关 > 第160章
  
  军营里的医所总是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张亦琦整日穿梭其中,忙碌而充实。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随意地贴在脸颊两侧,眼神却始终专注而坚定。在她和高先生一行人的悉心照料下,轻伤的士兵很快便恢复了元气,重伤的也得到了妥善安置,渐渐有了生机。张亦琦又找回了那种熟悉的生活节奏,尽管每天累得精疲力竭,一沾床就沉沉睡去,但每当看到伤兵们在她的救治下痊愈,满怀感激地离开医所时,她的心中便涌起一股久违的成就感,那是在京城的深宅大院里从未有过的满足。
  夜幕深沉,寒风拍打着帐篷发出“呜呜”的声响。主帐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萧翌和张亦琦的脸上跳跃。这难得的共处时光,让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萧翌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热气腾腾的羊肉在陶碗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萧翌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鲜嫩的羊肉,轻轻放入张亦琦的碗中,目光温柔而关切:“多吃点,羊肉去寒。”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在寂静的帐中格外清晰。
  张亦琦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眼神明亮如星:“我一点都不冷。”她的脸颊因忙碌而微微泛红,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娇俏动人。
  看着眼前的妻子,萧翌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自张亦琦来到军营,他惊喜地发现,那个曾经被困在高门大院里,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落寞的姑娘,如今又重新焕发出了久违的活力。她就像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儿,终于挣脱了金丝笼的束缚,在广阔的天地间尽情翱翔。而她却为了自己,甘愿在那深宅中度过无数个日夜。想到这里,萧翌的神色微微一黯,心中满是愧疚。
  张亦琦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歪着头,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眼神关切。
  萧翌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没什么,想着什么时候这场战事能早日结束。”他的目光望向帐外的风雪,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期待。
  张亦琦微微凑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问道:“那你有信心吗?”
  萧翌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妻子的眼睛,嘴角缓缓上扬,语气坚定而温柔:“之前是没有,你来了就有了。”
  寒风裹挟着雪粒掠过医帐的布帘,长宁公主跪坐在炭火旁,被烟熏得微红的眼睛紧盯着药罐。她粗布衣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发间随意别着木簪,曾经养尊处优的手指被药汁染成深褐色,正笨拙却认真地搅拌着沸腾的药汤。何婵娟在一旁耐心指点,张亦琦则穿梭在病床间换药,不时投来欣慰的目光。
  ”药香太冲了。”长宁突然皱着鼻子抱怨,随即又抿紧嘴唇,像是跟自己较劲般重新握紧药勺,”但他们伤口化脓的味道比这更难闻,我都能忍过来。”她舀起一勺汤药仔细观察成色,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沫,在昏黄的烛光里轻轻颤动。
  张亦琦为伤兵换完药,直起腰时听见长宁的嘟囔,不由得轻笑出声。她走到药炉旁,伸手将快要滑落的木柴推进火堆,跳跃的火苗映亮长宁倔强的侧脸:”记得在玉门关时,公主还说闻不得血腥气呢。”
  这句话让长宁的动作顿住。她望着咕嘟冒泡的药汤,忽然开口:”张亦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在玉门关时你最后为什么对我跪下行礼了。”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郑重。
  张亦琦倚着药架,静待下文。寒风卷着雪片从帐帘缝隙钻进来,却被跳动的火焰烘成暖意。
  ”你不跪,我就不让那些伤兵起来。”长宁的声音低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罐粗糙的陶壁,”我真的是太坏了。”她抬起头时,眼眶竟有些发红,”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尊贵,却不知道那些跪在泥水里的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们的长宁公主终于长大了。”张亦琦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没开玩笑!”长宁急得站起来,粗布裙摆扫过药炉溅起几点火星,”没有这些将士舍生忘死,我哪能在京城当高枕无忧的公主。”她突然转身望向排列整齐的病床,月光透过帐顶的缝隙洒在熟睡的伤兵脸上,那些缠着绷带的额头、结痂的手掌,此刻在她眼中都化作守护皇城的力量。
  ”所以我要加倍努力地照顾他们!”长宁攥紧腰间的药囊,郑重的说道。
  “嗯,我相信你。”
  主帐内,厚重的牛皮帘隔绝了大部分风雪,但寒气依旧无孔不入,烛火在冰冷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将三条笔直的身影拉长投在帐壁上。萧翌、崔致远、陆珩围着一张铺开在简易木架上的漠北舆图,气氛凝重得如同帐外冻结的冰河。
  地图上代表突厥大营的黑色狼头标志狰狞地压在代表齐军的小小红旗之上,十万对三万,触目惊心。炭盆里的火光映在萧翌深邃的眼眸中,却点不燃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沉静的冰湖。
  “不能再等了。”萧翌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棱坠地,清脆而冷硬,打破了帐内的沉寂。他用带着薄茧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突厥王庭大营的位置,“寒冬是屏障,也是枷锁。如今冰雪未融,突厥人料定我们龟缩防守,正是他们最松懈之时。一旦天气回暖,草场复苏,突厥铁骑的机动性将十倍于我,十万大军铺天盖地压来,我们这三万疲惫之师,纵有坚韧不拔之志,也难逃被碾碎的命运。”
  崔致远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敌我悬殊犹如天堑。贸然出击,若不能速胜,恐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反被突厥人包了饺子。”他指向舆图上齐军与突厥大营之间复杂的地形,“雪原辽阔,无险可依,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陆珩也在一旁说道:“承佑,崔致远的顾虑不无道理。三万对十万,正面强攻绝无胜算。”
  三万对十万,听起来,就是一场必输无疑的赌局。
  漠北的寒风裹着碎雪掠过校场,将士兵操练扬起的砂砾冻成冰碴。崔致远裹紧玄色披风,青铜护腕在冰冷的阳光下泛着冷光,靴底踩碎薄冰的脆响在空旷的场地里格外清晰。远处雪山如蛰伏的巨兽,泛着森然的冷意。
  沈冰洁早已立在点将台石阶下,玄甲外罩着猩红大氅,发间银饰在风中叮当作响。见崔致远走近,她迎上两步,披风下摆扫过积雪:”怎么样,商量出结果了吗?”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卷着雪粒扑来,她抬手挡在眼前,睫毛上瞬间凝了层白霜。
  ”殿下的意思,要在近期内,趁突厥不备进攻。”崔致远解下披风抖落积雪,露出内里染着汗渍的软甲。他望着远处,眉头拧成川字,”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也是一招制敌的关键。”
  沈冰洁摩挲着腰间剑柄,沉吟道:”可我们面对的是阿史力麾下的十万铁骑。”她话音里难掩忧虑。校场边的旗杆突然剧烈摇晃,缠绕的军旗猎猎作响,仿佛在应和这份凝重。
  训练场上,士兵们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崔致远亲自示范枪术,枪尖划破凛冽的空气,带起尖锐的哨音。他的注意力却始终被战事占据,直到新兵的长枪突然刺来,仓促间侧身避让,护腕擦过对方枪杆,在小臂划出道血痕。
  ”将军,属下该死!”士兵扑通跪地,额头几乎贴到积雪。崔致远按住渗血的伤口,瞥见指缝间暗红的血迹,想起方才议事时萧翌摊开的军事地图——那些用朱砂标注的突厥营地,此刻仿佛都化作了眼前这抹猩红。
  ”无事,你们接着练吧,我去趟医所。”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血腥味混着皮革气息涌进鼻腔。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很快被新落的雪花覆盖。
  医帐内蒸腾着浓烈的药香,张亦琦正在和高先生一起救治一位重伤的士兵。崔致远站在帐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没有进去。
  长宁从厨营端着熬好的药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在帐外徘徊的他“崔致远!”
  其实,经过那突然其来的一抱之后,崔致远便又在开始有些躲着长宁,这一点长宁也早已察觉,虽然有些失落,但长宁也不后悔,就当那一抱是感谢崔致远舍身作战,不然就该她和亲降到这来了。张亦琦告诉她做人到大气,她是公主便更应该大气一些。
  “公主。”
  长宁走了过来,发间绒球随着步伐轻颤。她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看见崔致远臂间的血迹,又看了看正在帐内忙碌的张亦琦,眼睛突然亮起来:”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二嫂嫂给你疗伤,故意把自己弄伤的吧?”
  崔致远喉头微动,他别开脸,避开长宁灼灼的目光:”公主,如果苦肉计有用,早在亲王妃成为你二嫂嫂之前,我就该用了。”
  “说的也是。”
  ”听闻公主最近医术精进了不少,不如就劳烦你帮我包扎吧。”崔致远解下染血的护腕,露出狰狞的伤口。
  “我包的可没张亦琦包的好。”
  “无妨,我伤的也不重。”
  长宁把药拿给将士后,就真的替崔致远包扎了起来。她的指尖有些发凉,却异常稳当。她撕开绷带的动作利落,倒药酒时特意放慢了些:”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