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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古代爱情 > 春风不度玉门关 > 第161章
  
  崔致远望着她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骄纵任性的姑娘,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不疼。”
  长宁的动作顿了顿,绷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白。她将最后一个结系紧,抬头时眼中闪着清亮的光:“那你后悔吗?后悔出征。”
  他鬼使神差地反问,”那你后怕吗?如果真的来和亲了,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第129章 铁马冰河(八)
  寒风如猛兽的利爪,撕扯着营帐外的牛皮帷幕,发出阵阵凄厉的呜咽。主帐内,一支红烛在青铜烛台上摇曳生姿,昏黄的光晕中,萧翌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摊开在案上的舆图。他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悬挂的龙纹玉佩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冷光,衬得他剑眉星目间满是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帐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帐帘被缓缓掀开,一阵淡淡的药香裹挟着丝丝暖意涌入帐内。张亦琦端着一杯参茶,烛光为她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眉眼间满是温柔与关切。
  “殿下,休息一会吧。”张亦琦轻声说道,声音如潺潺溪流,清澈而动听。她将参茶轻轻放在案上,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腾,在烛火映照下化作一缕缕朦胧的轻烟。
  萧翌闻声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伸手拉住张亦琦的手,轻声调侃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张军医居然想起还有我这个夫君了。”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紧紧包裹着张亦琦纤细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温度永远留在掌心。
  张亦琦嗔怪地白了萧翌一眼,轻轻推了他一下,然而,她的力气在萧翌面前犹如蚍蜉撼树,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被萧翌顺势拉进怀里。萧翌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喃喃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张亦琦靠在萧翌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良久。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今天,无意中听到崔将军和长宁公主的谈话,你是不是最近打算动兵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萧翌的衣襟。
  萧翌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怀抱,目光再次投向舆图,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嗯,再过一段时间草原上入春回暖,那时再想对付突厥铁骑可就难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是突厥不是有十万大军吗?”张亦琦抬起头,双眼凝视着萧翌,充满了忧虑。她知道突厥铁骑的骁勇善战,也深知这一战的凶险。
  萧翌嘴角勾起一抹冰寒而自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轻佻,只有洞察一切的锐利和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伸手拿起一支朱笔,笔尖在舆图上轻轻滑动,画出一条极其刁钻、几乎贴着雪山边缘的曲折路线,箭头如毒蛇般直插突厥王庭大营的心脏地带。“谁说我们要大军压境?”他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金石之音,“三万对十万,唯有以奇胜!”
  张亦琦看着舆图上那蜿蜒的路线,满脸疑惑:“什么意思啊?”
  萧翌放下朱笔,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我十六岁时跟随抚远将军也曾出征漠北,那时我为斥候,带着一小波人马打探军情,没曾想军情没刺探到,反而遇到了狼群围攻,还是饿了一整个冬天的凶狼。”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当时我手下有一个在草原上长大的老兵,他告诉我对付狼群,只要杀掉狼王,他们便群狼无首,我一箭射杀了狼王,果然剩下的狼全都作鸟兽散。”
  张亦琦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你要找到突厥的狼王?”
  萧翌走到她身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眼中满是宠溺:“没错,你看。”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舆图上,“突厥十万大军,看似铁桶,实则不然。寒冬之下,各部族分散驻扎,取暖过冬,联系不畅。其核心,便是这金狼大帐所在的中军!”朱笔的笔尖狠狠戳在代表突厥可汗大纛的位置,“我要的,不是击溃十万大军,那非人力所能及。我要的,是在这冰天雪地里,于十万突厥狼骑环伺之中,取其可汗阿塔木首级!群狼无首,其势自溃!”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狂傲与笃定。
  张亦琦还是有些忧心,她皱着眉头说道:“可人毕竟不是狼。所谓打狗入穷巷,易遭反噬,万一你这擒贼先擒王,激起了他们团结一起同仇敌忾的心理,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萧翌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再次拿起舆图,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每一处标记,缓缓说道:“上一位突厥可汗去世还不足一年,尸骨未寒,他的几个儿子为了汗位已经打起来了。按照突厥规矩应由长子阿塔木继承,但老可汗的几个儿子都有着不逊于阿塔木的才能,尤其是阿史力,他之所以与吐蕃合作,甚至为此做了吐蕃的驸马,又逼着我大齐公主和亲,就是想要我大齐继续给他做靠山,若有朝一日他坐上了汗位,他大哥的遗孀就会进入他的帐中。所以,他们内部不和,必定不会团结起来。”
  萧翌继续说道“而且阿塔木尚无子嗣,他这一死,他的这几个兄弟怕是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听萧翌说完,张亦琦忍不住感叹“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萧翌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纵使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张亦琦学富五车,也完全没想到她能知晓这么多。他心中一动,问道:“你还读过兵法?”
  张亦琦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忘记了吗?在一千五百年之后,我也是状元。”
  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映在帐幕上,光影交织间,萧翌喉间溢出的声音裹着几分沙哑与眷恋:“今天晚上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的手掌缓缓摩挲着她发间的玉簪,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后颈细腻的肌肤,像是在确认这份真实的存在。朔风裹挟着雪粒扑打帐帘,将他未尽的情愫都揉进了这声近乎祈求的呢喃里。
  张亦琦仰头望去,烛火在萧翌眼底跃动,映得那双向来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盛满柔光。这些日子,她总在军医帐里闻着血腥与药草味,为伤兵清洗创口、熬煮汤药;而他则裹着风雪穿梭在荒原之上,连舆图边角都沾着未化的冰晶——此刻才惊觉,原来他们已有太久未曾这般近得能看清彼此眼底的疲惫。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心口,隔着厚实的衣料,听那有力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烫:“好。”
  当夜的被褥还残留着萧翌身上冷冽的松香,张亦琦蜷在他火热的怀抱里,听着帐外忽远忽近的风吹过。起初两人只是安静相拥,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额角碎发,她指尖无意识绕着他衣襟的盘扣。不知何时,萧翌扣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翻身将她笼罩在身下,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浓重阴影,眸中翻涌的炽热几乎要将她溺毙。
  “别...”张亦琦下意识按住他肩头,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侧。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格外清晰。她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耳尖通红如霞,“外面...会被听见的...”话音未落,萧翌滚烫的唇已封住她余下的抗议,带着掠夺意味的吻让她浑身发软。四周的空气渐渐变得灼热,混着帐中燃着的龙涎香,将她的理智一寸寸焚烧殆尽。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萧翌后背,连帐外传来的马嘶声都变得模糊不清。萧翌却似故意逗她,在她耳畔低笑着落下细碎的吻,引得她阵阵战栗。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几乎要被那浪潮般的情动吞噬时,萧翌终于放缓了动作。她瘫软在被褥间,发丝凌乱地散在枕上,双颊绯红未褪,望着头顶晃动的帐顶,恍惚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晨光刺破凛冽的寒霜,将冰棱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萧翌端坐在主帅大帐中央,案上摊开的舆图被朱笔画得密密麻麻,几枚青铜兵符泛着冷光,在晨雾中隐隐透出肃杀之气。随着帐帘掀开,崔致远与陆珩疾步而入,皮靴踏在羊毛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诸位,且看此计。”萧翌指尖划过舆图上蜿蜒的朱线,烛火在他眼底映出幽邃的光。
  崔致远凑近细看,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直捣黄龙?斩首?!”
  陆珩握剑的指节瞬间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正是!”萧翌猛地抽出佩剑,剑锋寒光一闪,重重劈在舆图边缘,”雪夜,是我们天赐的利刃!”他屈指弹开剑鞘,寒芒映得帐中众人面色微变,”轻甲简从,只带三日干粮与猛火油、火药。循此路线——”剑尖顺着朱线游走,在雪山与冰湖的夹缝间划出凌厉弧线,”绕过突厥外围,利用他们对严寒的麻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其心脏!”
  话音未落,三枚绣着玄狼图腾的小旗已被他狠狠插向舆图中央。代表突厥中军的金狼大帐标记处,瞬间被旗帜包围:”目标只有一个!”萧翌的声音裹挟着寒意,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而落,”趁其不备,在主营制造火海!烧粮草,毁马厩!”他突然收剑入鞘,发出清脆的龙吟,”而我,将亲率一百敢死之士——”手掌重重拍在金狼大帐的位置,”直取阿塔木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