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自打如意楼得了官家的赞赏,将招子挂在外头宣传后,汴京城的食肆中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营销大战。
众食肆开始比拼都有谁哪些名人雅士曾来自家用过饭,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翻出来了,生怕自家落于人后。
这营销大战由如意楼先占了一杯羹,赚了个盆满钵满,毕竟其他人再有名望,也大不过官家去。紧接着跟风的食肆也小赚了些,但到后来战况就越来越离谱了。
有食肆(仁和楼)贴出布告说吐蕃王子曾吃过他们掌柜的亲手做的菜,燕环白眼一翻不屑道:“吐蕃王子,我还暹罗女王呢!那老薛头知道吐蕃王子是蓝眼睛还是绿眼睛麽?”
穗穗笑着说道:“你
是暹罗女王,那我是扶桑王后。”
绿蕊举手:“那我就是交趾来的皇帝。”
梁照儿无奈道:“好了,这周围的小国名字都让你们说了个遍。”
沈度也板着脸说:“人家薛掌柜这么大年纪,做生意也不容易,你们就别挖苦他了。”
绿蕊一听便缩了缩头,以为她们几个说错了话,惹得老板娘生气了。
穗穗拍了拍绿蕊的手,笑着问沈度:“沈大哥当个什么国的王?”
沈度揽过玉松的脖颈说:“我和大舅哥去当楼兰女王的带刀侍卫。”
梁照儿与穗穗异口同声道:“你想得美!”
如意楼生意愈发好了起来,为避免人手不够,梁照儿又让绿蕊的娘推荐了不少相熟且身家清白、人品信得过之人。毕竟她在汴京也没有相熟的牙人,黄爷的那位好友也隔了一层关系,走动起来总不如贾家的这么舒坦。再者,贾家的本就是余夫人的陪房,在这方面也算慧眼识珠。
虽说人又换了一茬,但如意楼到底是热闹起来了,一时间汴京城里都知晓马行巷开了个如意楼,专做淮扬菜,还得了官家的青眼。
沈度摇身一变成了地主公,每天抱着婋姐儿指挥新来的伙计们干活。
梁照儿笑他:“你瞧你,越来越有当家夫人的样子了。”
沈度黑着脸将婋姐儿塞进梁照儿怀里:“大官人,快管管你姑娘罢,又尿了我一身,衣裳都没得几身换了。”
梁照儿大手一挥:“买!上汴京最有名的锦绣坊给你置办两身行头。”
沈度戏瘾大发,傲然地轻哼一声,乔作扭捏:“那都是那些纨绔子弟们才去做的,像我这般持家的只用在家用麻布缝两身就行了。”
梁照儿笑盈盈地问:“你喜好什么颜色?宝蓝还是绛紫?”
沈度立刻顺杆爬:“就黑色的吧,多谢娘子。”
他瞧上玉松那身黑色的夜行衣已经很久了,同为江湖中人,玉松都有了,自己怎么说也得有一身吧。
梁照儿点点头,把自家夫君打扮的玉树临风,看着也赏心悦目。
不过让她费解的是自家婋姐儿怎么还是爱尿床,按理说两岁的小孩应该渐渐有了如厕意识。
沈度咬牙切齿道:“我瞧她就是在整她爹,谁抱都好好的,一到我手里便黄河决堤了!”
为了安抚被婋姐儿针对的老父亲,梁照儿连忙去锦绣坊给沈度买了几身衣裳,她虽不擅女红可银子和审美还是有的。
沈度得了衣裳,一骨碌穿上后默不作声地在玉松四周游来荡去,时不时地发出些声响引人注目。
当沈度再一次凑到玉松跟前来时,玉松一把将他推开:“我不是瞎子,看见了。”
沈度轻咳一声,讪讪笑了笑。
玉松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个,我娘子亲手做的。”
这话里隐隐带着炫耀,类似于你娘子只肯给你花钱,而我娘子肯为我花心思。
沈度压下心底的艳羡,一头扎到正在厨房看食方子的梁照儿身边。
他将玉松说的话告诉梁照儿后,梁照儿安慰道:“没关系,你虽然没得到一位温柔且心灵手巧的娘子,但你获得了一位暴脾气且能赚钱的娘子。”
沈度见自家娘子语气是安慰,但眼神分明是再不见好就收就小心乐极生悲,立刻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梁照儿不曾想到的是,才给沈度置办的行头,没过两天就用上了。
蔡宣季派人暗地里知会了沈度与玉松,今夜有兴隆镖局的信镖船只到码头,是一批大规模的私盐,最近风声紧,宋合武会亲自接货,让他二人趁机行动。
蔡宅静得出奇,园子里黑黢黢的,只留了蔡宣季书房的两盏灯。
玉松垂眸倚在书房一边的博古架上,头上带着斗笠,尚未言语。
沈度迟疑道:“今晚就动手?”
蔡宣季点点头:“赶早不宜赶晚,趁他们未有所防备之时,擒贼先擒王,务必留下活口。”
沈度问道:“你确定这消息准确吗?”
蔡宣季道:“千真万确,我手下的探子是再机敏不过的。”
沈度颔首而出,未给出肯定或是否定的答复。玉松跟着沈度出去,临走前深深望了蔡宣季一眼。
“大人,您怎就确定他二人一定会去?”蔡宣季身边的侍从问道。
蔡宣季转动着手中的扳指,轻笑一声随即神情严肃起来:“沈度,沈明则,装了这么久良民百姓,当真骗得过自己麽?”
明明是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偏偏要装观音庙里的菩萨,他就不信这千载难逢手刃仇人的机会沈度能忍住不要?
“要去,怎么不去?”沈度理所应当道。
这么些年宋合武派了多少人追杀他,他在明处,宋合武在暗处,好容易得了机会,若不抓住简直枉为人子。
玉松蹙眉道:“但我总觉得蔡宣季此人心思城府颇深,他的话不能全信。”
沈度:“自然不会全信,说白了我们与他只是相互利用。我们利用他摸清宋合武的动向,他利用我们解决掉心腹大患,不过拿到消息后该怎么做全看我们。”
蔡宣季说务必留活口,可真打斗起来若失手没留下,也不能如何。
玉松又问:“镖局走信镖一般要去六位镖师,就咱们二人实难敌众。”
这六位其中一位是领头的大镖师,以及两位红牌镖师和三个趟子手。玉松在镖局虽只是个趟子手,但从前却是宋合武亲卫,一身武艺并不逊于红牌镖师,收拾几个小喽啰还是没问题的。
但他离开镖局时,被宋合武废了右手,经脉受损,即便有步金妹为他复通医治,所能恢复功力至多七八成,再让他对上两位红牌镖师只怕有些吃力。
沈度近些年吸取各家所长,武艺虽更进一层楼,可玉松还是担心他若是被轮番上场的车轮战拖疲劳了,易中阴招。
最好是再来个帮手。
沈度想了想说道:“听照儿说在汴京碰见了从前演幻术的侯莫陈利,我试过他,内力深厚,武艺不在你我之下。”
侯莫是西域人,所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查不到他头上来,且像他们这些三教九流讨生活的,只要给银子什么都肯干,没有比这再好的人选了。
玉松闻言点点头,“也好,是你信得过的人就好。”
两人从暗巷出来,左右一看,眼见道上无人,分头回了南通巷的宅子。
女人们都在东屋里缝补衣裳,穗穗见沈度回来了便放下针黹盒,起身告辞回西屋。
梁照儿身披褂子,一脚搭在板凳条上,一脚勾着摇床来回摇着在床里熟睡的婋姐儿。
沈度望着摇篮里熟睡的女儿,心软了一大块,嘴上却嗔怪道:“这小家伙总算不闹腾了,平日里简直是个魔童。”
梁照儿温柔地笑笑:“哪有你这么说孩子的,她就是比寻常的小孩活泼了些。”
沈度将坐在椅子上的梁照儿搂进怀里,“怎么没见燕环?”
梁照儿环住沈度的腰身,猛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他说:“她呀,前几日在店里遇见个乐师,两人就操缦制乐一事上很谈得来,她天天往乐馆里钻呢。”
沈度挑眉道;“不好好干活,扣她工钱。”
梁照儿咯咯笑道:“给你这权利,老板娘,赶明儿他回来你只把脸一板,训她就是了。”
说是如此,燕环这辈子过的苦,在翠袖坊蹉跎了十来年,好容易找回自己的日子,又跟着梁照儿一道做生意,如今她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处说话弹琴,梁照儿再为她高兴不过的了。
讲了些家长里短铺垫,最终沈度还是不免将话题扯到那沉重的上头来。他故作轻松道:“你给我置办的行头能用上了,蔡宣季说今夜宋合武会亲自去接货,我和玉松预备埋伏在码头。”
梁照儿还未有些实感,懵懵道:“这么快,可需要我替你们准备些什么?”
沈度摇摇头,笑着说:“娘子打发些银子可好,待我将镖局拿回来,定千倍奉还。”
梁照儿知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从前说买孛罗就日日上街买,吃的自己想吐了才罢休;说把自个的钱都交给她就把传家的珠子给了她;说生了绝不让她受苦受累,婋姐儿不会走路前就几乎未让她沾手带过孩子。